艾尔维娅是我们的大学老师。
她来自哥伦比亚的首都波哥大。她中学毕业,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丈夫恩利克在外国专家局翻译《毛泽东选集》。
那时候,毛主义在拉美传播得非常深入。当然,也有古巴革命成功的影响,在拉美,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有游击队,据说都在学习毛主义。
当年的《参考消息》的第四版以刊登拉美的消息为主,而最多的消息就是游击队的事。
当年的《参考消息》只有行政17级以上的干部(县委书记)才能看。现在,已经变成面对普通公众的报纸了。前几天在北京时,流动的报贩一大早就在吆喝叫卖《参考消息》了。
因为母校的特殊性质,我们当学生的时候就“享受”阅读《参考消息》的“特权”了。这让我的清华、北大的同学羡慕不已。
令同学羡慕不已的还有我们的外教——艾尔维娅。因为,那时候的北京,外国人还是稀缺金属,普通百姓是难得一见的。
我们则每天可以闻到艾尔维娅身上散发出来特殊的气味。
学院里,当时有三个西班牙语外教。另外两个男女分别来自智利、玻利维亚,他们的思想也不像艾尔维娅那样左倾,总是那样一幅趾高气扬的样子。而艾尔维娅和我们保持着零距离,很亲。
她有两个儿子,费尔南多和莱奥。费已经在外国专家局里读小学了。小儿子莱奥只有5岁。两个孩子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莱奥的北京话比自己的母语都说得流利。他经常随着妈妈来上课,跟大家厮混得很熟。
那时,西班牙语在中国还是一个年轻的语种,懂得的人很少,据说,包括我们这些在校生,整个中国懂西班牙语的只有3000人。
北京外语学院1959年毕业生是我们国家西班牙语的第一届。现在,他们大都已经成了“泰斗”了。
列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同学们都很喜欢。尽管,学院里对莱奥经常随妈妈来上课,颇有些微词,不过,并不影响我们学生喜欢他。
妈妈在讲台上讲课。莱奥就在课桌下爬。班里只有16个同学,一堂课下来,列奥每个同学光顾一下绰绰有余。他爬到你脚下的时候,就会拉拉你的裤脚,冲你做个鬼脸。班里只有4个女同学,爬到女同学那儿的时候,他会把小脑袋探到女生的裙子里,偶尔也会引起女生的一声尖叫。
课间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抱抱他。我也抱过一次,那是北京飘起第一次雪的初冬季节。艾尔维娅和许多南方的同学都没有见过雪。于是,大家都凑到窗口去看雪了。我抱着莱奥看雪。他伸出肥胖的小手,去接那一片片丰腴的雪花,总想抓到手里看个仔细,却总也看不成。雪花一落到手上,便成了一点湿润。孩子的心思总是特别的执着,一次又一次地接,怎么也不肯从我的怀里滑下来,弄得我挺累的。
后来,我们已经不上课了。莱奥也难得一见了。
67年春天,我们去西北旺去插稻秧。艾尔维娅居然也带着莱奥来了。
稻田里有许多蚂蟥。我也有点怕,更不用说女生了。莱奥挺勇敢的,他居然把蚂蟥放到手心里,用一根草棍拨拉着让它爬。
现在,不知道莱奥在自己的祖国做什么。按照中国人的说法,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