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娃娃
想来自己是和雪有缘的,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名字就叫雪,只是后来的后来,随着两个妹妹的出生以及父亲工作地点的变更,全家户籍北迁后,姐妹们才又重新订下一个统一的字,重新起的名。
若说我是出生在雪地里的女娃娃,怕是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可事实的确这样,那一年正月初六,我就出生在鲁中平原即狭窄又颠簸的乡间小路上。鲁地本是很少见雪的,可听母亲说,从我出生的前一天起,家乡就开始洋洋洒洒的飘着雪花,一天一夜后便是冬阳暖照,到处的银装素裹。老话不是都说瑞雪兆丰年吗,清晨起来,乡村里走出土坯小屋的汉子婆娘们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欣喜着,交谈着,估摸着今年自家地里的收成,而此的庄稼,古树,柴草垛却还在皑皑白雪的映衬呵护下,依旧甜甜的睡着。
那一年的正月初二,母亲已怀我尽足月,一家人在外婆家用过午餐后,父亲就先领着我的姐姐回了自己的家。本来说好的是最多过个两三天父亲就会去接母亲回还的。可那时候的父亲还年轻切贪玩成性,他把姐姐撇给祖父后,便自顾自的和小伙伴们跑到渤海岸边套兔子去了。等玩够了回到家中,姐姐扯着他的衣袖要妈妈时,他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媳妇还在岳母家呢。
母亲是家里的长女,按当地的风俗,大女婿在岳母家是很受尊重和照顾的。外公外婆见父亲到了,忙炒了菜,烫了酒,爷俩在里屋喝着聊着,娘俩在外边继续张罗着。正烙饼呢,母亲说她自己不舒服,可外婆考虑到生我姐姐的那时候从感知到生产一共是两天的,就建议母亲等吃完午饭在往家里走吧。可是没过多久,母亲便觉得不太对劲,执意的拽着父亲离开了,因为按我们当地的风俗,家里有儿子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生产的,因为据说这样新出生的宝宝会带走外公家的财富,到时候人家过的不富裕,会埋怨你的。
外婆家到我们家的那五六里路上中间还隔着一个小村子,那是我父亲的外婆也就是我祖母的娘家村子。听父亲说,那村子前曾经有一座小庙,说来也有七分神奇三分的诡异。在离我出生的这百八十年里,那庙前庙后的出生过好几个孩子,而且每一个长大了都会走出村子成为些在当地略有些影响力的风云人物。可惜啊,我小时候生活在外边,父亲对于我们又过于的严厉,我对他并不十分的亲近,所以呢,这些故事听进耳朵的也就是只言片语,而且这些回忆他也不是特意讲给我听得,而是大人们闲说话时我自己悄悄关注过的。至于那些人都是谁,家住哪里,长大以后又做出了什么傲人的成绩,很多细节随着父亲和自家村里那些老人的离世都以无从考证了,唯一记得的清楚的是父亲说过他们都是男子,而我是最后一个出生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其实我出生的时候,庙已经不在了,想来现在年纪有那么五十几岁的人都记得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很多文物古迹在野蛮和荒寐中消失了。哈,想想自己好像有点对不起父亲的殷切寄托哈,以我现在三十几岁的年纪了,真算不得在社会上有什么很高的地位或是很响的名声,也许我努力,我能做到吧,可惜啊,丫头就是丫头,我活此生除了想要一个温馨的家别无他求。当年,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母亲走到那座小庙的时候,因为路滑,车子歪了,于是母亲便在路上生下了我。那时候农村人都穷啊,一般都是一身棉衣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做外套,就那么一穿一冬天,等春天草芽出来的时候,那棉衣脏的都能照出人影来。好在父亲过的还好,他有一身能包住臀部的棉大衣,就是类似我们现在的羽绒服吧。父亲说他一米七几的身高,那棉衣用来包才出生的我竟然还让我露着小脚丫。父亲急了,又脱下自己的棉衣护住我的脚,先是跑到祖母的娘家找到表舅,让他去路上接我的母亲回家。然后又狂奔二三里路,把我送回了家。大娘说我是她揣在裤腰里暖回来的,叔奶奶说是她从家里拿来的柴禾,烧的炕,要不啊,那几天不曾住人的小南屋一准会把我们母女都给冻死。不过说来也奇怪了呢,那么的不可思议的生产条件,母女俩竟然的全都健康平安。
我从三岁一直到十七,都是生活在北国的,北方的雪你就不能单单用洋洋洒洒来形容了,那叫一个蔚为壮观。通常的,晚上还是繁星点点,早上门便推不开了。北方天寒,那初雪通常在阳历十月一以后就能见到,切一直能下到第二年的五一。说来也怪了,在那个环境里呆长了,却也融入了其中,孩子们整天介的在雪堆里摸爬滚打的,也没见谁冻了手冻了脚的,倒是回到鲁地后,有一年无意中冻了手,手痒溃破为此还留下了疤痕,至今琢磨不明白原因,心里很诧异很。
北方的雪,从下第一场起就不会化掉,一直积攒,一直积攒的,虽然路上会被人们或扫净或压平。可路边树林里的却都留下了,尤其是那种较为空旷的原野里,那种让风吹过后留下的类似沙漠里起伏的画面,真的很震撼人心,干净纯美的亦能洗涤人的灵魂。还有树挂,那个冰清玉洁让你观看时能屏住自己的呼吸,怕是自己一旦弄出什么相声它便会断掉,它的纯它的清灵会让你卸下浮沉从内心的去疼爱。
不知是否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久了,慢慢的,慢慢的我就养成了自己冰雪寒梅一样的性格,桀骜,孤寒,每每遇到事情我会执拗的去坚持一些自己用内心衡量出的准则,不管这些想法在别人眼里是对还是错,也不管自己的思维是否能融入这繁杂的世俗,总之,心安,坦然便成了我人生中永远的追求。敲下这些文字,我亦陷入沉思,难不成自己的前世就是一朵随风飞舞自由自在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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