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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金豆豆 于 2015-8-22 10:40 编辑
师兄家的百岁老人故去了,据说身份证显示114岁。原本我雀跃不已,就等师兄通知参加寿宴了,师兄家也积极筹备着。寿宴每5年举行一次,到会宾客不单不用给贺礼,还会被赠送小礼品,例如寿碗和毛巾等。上一次场景犹在眼前,老人家着大红袍坐在大厅中央,把气氛渲染得极喜庆。她精神矍铄,口齿清楚,表达精准,拱手抱拳说:给你们添福添寿了。此外还有很多话,我记不上来了,但满堂宾客的掌声和欢呼声,至今还在耳畔响起。能得到高寿老人的祝福,在很多人而言都是极受用的,那代表吉祥和喜气,咱四川这地信这个,平常求都求不来。
老人家走得很快,也安详,这让我忽而生了艳羡之心:不知前世今生要修怎样善缘,才能得到如此福报?人到中年,见多了病痛和夭亡,对“死”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倒不是怕死亡本身,而是怕风烛残年里渐死的过程,因为那可能代表尊严尽失,苟延残喘毫无选择余地。于大多数人而言,速死,无疑是一种奢侈。那个特立独行,让灵魂自由飘飞的三毛,曾憧憬与荷西手牵手躺在床上,说一声“好吧,我们走吧”就去往天国,却不得不面对痛失爱侣的孤寂和悲苦,多年后,一根丝袜把自己吊上去,又需要怎样的勇气和决绝?
师兄家将葬礼办得简单而庄重,因为是喜丧(俗称白喜事)的缘故吧,除开几个至亲稍显阴郁外,其他亲朋好友并不悲戚,场面更像一场家庭聚会。在本土风俗里,老人家年满80故去便算得圆满了,更何况老人家已是百岁高龄,又是毫无痛楚离世的呢。尽管如此,在殡仪馆的遗体告别时,儿孙们依旧哭了,不是那种嚎啕痛哭,而是无声地落泪。别离本已注定,谁也不能陪谁到终点,但剥离的疼痛依旧在,任谁也逃脱不了。遗体被缓缓推进火化炉时,殡仪馆工作人员吩咐跪下送行,这于我一个外人而言,似乎有些不太相宜,到底还是毫不迟疑跪伏下去,算是对生命的一种敬重吧!
等待焚化期间,我逛了出去。虽说冠以“白喜事”之谓,是指接纳亡失的心理准备,并不代表欢庆亡失的结局。整个场面依旧压抑,“喜”字也就无从说起,我自然要找地儿透气。门口的树荫下,师兄的几个铁哥们儿也在,他们正闲扯殡仪馆的收入,说起码高出平均工资四、五倍。认真想了想,我就说,哪怕高出10倍、20倍,我也是断然不能从事的。他们就哈哈笑,说我不食人间烟火,说如果紧缺钱用看你干不?还说如果只打杂而不接触尸体,完全值得尝试云云。我悄然叹口气,像我这等感性到性感的,长期浸淫在他人的恸哭里,铁定会留下心理阴影,并进而影响身体康健,侥幸能够不早夭,估计连自杀的心都有。那么,我还要那钱干嘛呢?有命拿没命享受,何苦来哉。忽然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价值观差异如此之大?又或者我真是一朵奇葩,缺少大众的正常思维,心理承受力太差?
往返殡仪馆的路途,连同次日去公墓下葬,十几辆打着闪灯缓缓前行的车队,引得路人驻足观看并啧啧称奇。当然了,千万别想歪了,这可不是豪华阵容,数量不惊人,车辆档次也参差,而吸引人关注的缘由是,区别于其他丧葬车队挂着白花凄惨出行,我们的车队每辆车前都挂着大红花,充满喜庆色彩——红花送葬车队,闻所未闻吧?这也是百岁老人喜丧的体现:欢送亡者到往生极乐世界。车速很慢,30迈左右,又是靠边行驶,能听得围观群众的惊叹,心情变得明媚而飞扬,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便连坐姿都骄矜了起来,仿佛能被师兄选来送葬,竟也是无上光荣的事情。
骨灰稳妥下葬后,每个在场的宾客,都被赠予红绦带,说套在手腕上,老人家会于天国护佑。车辆的红花被拿下来焚烧了,后视镜上也缠根红绦带,也是祝福平安之意。我套上了就不肯解开,到后来甚至觉得手镯碍眼,直接把手镯撸下了,只留一根红绦带缚着,把先生笑得哈哈的,说我执拗得无以复加。我倒不是唯心主义,只是忒稀罕这风俗,满积善缘的老人,去往天国安息时纪念,这么系在目光可触处,或能对生命多份镇定和安然?当然了,因为参与了送葬车队的缘故,师兄还封了两个大红包给我,于我而言,又是一种雀跃心情——能为百岁老人送行,还有如此额外馈赠,何乐而不为?!
愿老人家在天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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