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红粉

小小说：一念之间


    想也能想到鹰嘴坡小草的绿，她并不疯长，只以自己娇小的姿态沐风承露。我那时候和表哥在小草上翻滚，然后突然有了小小心愿：我或许能像表哥一样在边上某个土堆上屙出一坨带旋冒热气的粑粑。

    这个心愿被摧残让我不甘心，老师啪撕了我的本子，老爹打了我屁股，姐骂我没出息，小燕后来一见我就嗤嗤笑，我后来就在远离庄子的大碾盘上发呆寻思，比如，表哥的弹球盒子又起堆了。


    后来我和表哥蹲在抽水马桶上讨论阿富汗局势，都拼命抽着蹭来的中华烟说着塔利班剪除军阀的伟大理想，然后埋怨这个城市的肮脏拥挤，甚至叹息街上女孩们的裙子越来越短了已经盖不住翘臀，但那一坨带旋冒热气的心愿总是呼噜一声被水冲走了。这让我沮丧万分。


    大学录取通知书送到村里那天晚上，老爹老泪纵横的。他那时候才和我说了嫁到城里的小姑。小姑年轻时候妩媚动人人见人爱，但对提亲的媒人眉毛都不动一下。她要嫁到城里，总归如愿以偿。后来我见过姑父，他和小姑站在一起仿若父女，谦卑原始，老成木讷，小表哥很像他。表哥下乡来玩，带着我下水上山捉鱼逮兔子，似乎城里人无所不能。我跟在他屁股后面疯跑，那种时光在后来的日子里越发惦念。或许我考进大学的原始信念只是因为表哥那一坨带着旋的粑粑，这让小燕差点笑歪嘴叉子，这让我在床上穷凶极恶弄疼了她，她呲牙咧嘴却不知道是那一坨的祸害。


    小燕说她进城是她男人打她了，她离开那个有孩子有羊有猪有鸭子地方，没一点犹豫。后来我在某酒店遇见她，她喊了我。我那天陪领导吃饭，在盥洗间洗手盆洗手，小燕喊了我二蛋。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笑起来就没完的小丫头，我把醉醺醺的胸膛贴在她穿制服的身子。然后，我泪眼花花问了她很多，她也泪眼花花说了很多。后来，小燕说我那晚拉着她的手不松开，好多姐妹笑话她，说她有了相好的。后来，小燕衣裳脱光之后大哭一场说晚了总比没有强。我没进城读书之前摸过小燕，她胸乳如豆，腿毛稀疏，却是我的第一次激动。那个麦秸垛大概早就不在了，手的颤抖却一直在。她说她男人老打她，我的手就那样一直颤抖了。她给了我原始的赤裸，说城里是好。她也会哭，说我为啥不回去娶她。我搂着她无言以对，手揉着她的后心，停不下来。


    就要毕业那段日子，我和小姑说了去援藏，小姑啥也没说泪水就流下来了。她说不去，要留在城里，死也不去。后来我才知道她托了她情人四处活动花了不少钱，我才留下来。后来她说，爹妈死的早，大哥养活了我，我得报恩。后来表哥和几个政法学院同学在北京某个广场自杀，我在小姑面前长跪不起说，你就是我妈。小姑不哭的脸泪哗哗的，说幸亏你没去。 我当上处长那天，有太多的饭局不期而至，但我只答应了小姑。吃好了，喝多了，我送小姑回到家就去了小燕家。


    小燕不开门，说你走吧。那天晚上下了小雨，就像我的心血落在孤独的街上，我沐浴了我的血，然后我的血跟着雨水溜走了。


    我想不起来究竟是从哪一天开始养花的，别人送的，别人养的。当了部长，送的花更多了，我甚至不知道哪一个花蕊更养眼。以至于我又看见了小燕的耷拉奶头，才明白某些白净圆润软和殷红是有记忆的。小燕说，没温度，猪肉皮。我腼腆笑，觉得有哲理但真明白其中真谛是后来。这个后来就是我飞流直下三千尺又回到原点，准确说是部长当科员决定宣布那一瞬间，感慨小燕当初说的真好。小姑说这样也好，好歹有个公职。我知道她无奈但又怕我想不开，只能这样搂着我说给我听。小燕不见了，她去了某个陌生地方，或许耷拉着乳房。而我，一直想念那一坨带旋冒着热气的粑粑，一直想念表哥赞赏的塔利班剪除军阀的如玉初心，甚至想念小燕耷拉的乳房。


    其实小姑表哥小燕都不会知道，我有一个宏愿彻底沉寂了：屙一泡带着旋冒热气的粑粑这不算什么，我尿一泡尿能析出三十八克黄金，那才算没有辜负一坨粑粑的旋儿和热气之初心。

北原

寒假

“在边上某个土堆上屙出一坨带旋冒热气的粑粑。”————从技术上说，木有难度，只要不腹泻，足够多的黄色软粑粑能自然形成螺旋，况且，刚屙出来的粑粑总不至于是冰的吧？难点是，在土堆上屙，由于臀部与土堆的空间距离狭小，很容易破坏螺旋造型。

寒假

补充一点：外界温度足够低，低到比粑粑温度低的时候，总会看见热气的。

苏力

寒假 发表于 2015-7-7 17:07
“在边上某个土堆上屙出一坨带旋冒热气的粑粑。”————从技术上说，木有难度，只要不腹泻，足够多的黄色 ...

对技术党表示敬仰

红粉

　　最早读到的小说，是白话本的绣像集，像评书一样的，后来中国式的小说就沿袭了这种写法。章回，有开头有结尾，交代得清清楚楚。《红楼梦》也是这样的写法，但在事件的继续上，采用了隐喻，暗里钩针，环扣也更加细密，让人不得不从每个字中扒出故事来。这也是后代红学不衰的原因之一吧。
　　西方的小说也写故事，但重心理轻情节。如卡夫卡的《变形记》，把现实的东西升华到荒诞却不失真实的架构中体验。现在西风东渐，可以把小说类归成传统的小说和现代的小说两种意义上来。传统的小说，像趴在窗户上看里面，看得真真切切，中间隔着一堵墙。现代的小说让你直接进到屋子里，看不到里面的动静，感受却更真实更有味，但对读者是一种考验。两种小说写法各有千秋，非厚此薄彼。
　　红粉的《一念之间》兼顾了现代和传统。从文式上囿于传统，从过程中多了心理体验。
　　小说以一坨屎展开一个看似匪夷所思有切实在场的情节开场，引出了我和表哥少年在草地上翻滚，成人之后马桶上的探讨以及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引出的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让我掉入了往事的漩涡中。
　　漩涡中的我和小燕既相背离又殊途同归的命运实绩。小燕多舛的婚姻和我如日中天的仕途表面上背道而驰，而实际印证了祸福相因的因果链接。仕途遭贬的我和异地谋生的小燕一样，开始了人生新的旅途。而童年时的那一坨粑粑金灿灿的标出我的命运辙迹。
　　写法上的传统描白和过程中的心理诉求就这样细密地缝在一起了。这点上，红粉先生拿捏得恰到好处。
　　与此同时，小说的瑕疵随处可见。
　　一是小说涵盖的信息量和一千多字描述的不对称性使得自然的故事线索在某些环节上衔接不够，显得突兀。二是已经明朗主题被刻意彰显，造的痕迹可见。小小说中塞进过多的信息量使现场杂驳。一些暗涌的潜流浮出水面，恣意横泄，缺少节制。
　　我一直喜欢一篇小说哪怕只有一段简单的情节，让人读后有更多的怀朔，如马尔克斯的《礼拜二午睡时刻》，简单的人物画面，隽永地刻在脑子里，让人一遍遍拷问。
　　小说万花筒，没有写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红粉以一坨屎引出的故事，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情理之外，单就这一点，已经是成功了。
　　(桂子点评)

红粉

写下这个标题，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承认，此刻我猥琐地想到了草地上那打着旋儿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一坨……
        其实我不是这么猥琐的人，只是看到寒假美女和苏小帅的回复，我才忽然想到的，要说猥琐，也是他们俩人猥琐，不关我事。
        当然，标题只是个噱头而已。
        红粉的小说我不爱读，但是每每他发出一篇，我还是一定要读。其一当然因为他是我哥，我很想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其二是，当我读下去读进去，我总会看见红粉文字背后对人世对人性对人生的悲悯情怀——那是一种深刻在骨子里的悲悯，即使他用再晦涩的文字来表达，也依然掩盖不了。
        其实，我们都曾经有过单纯的理想，并为这个理想而焦灼、而期待、而努力、而奋斗，我们幻想着有一天，我们因理想实现而满怀欣喜。我们真的从不曾忘记，只是，多年以后，我们已经羞于再谈理想——因为，初心虽在，而我们，已经越走越远了。
        没心没肺的我，无所不能的城里表哥，心比天高的小姑，爱玩爱笑的小燕，都曾经在那个有羊有猪有鸭子的地方仰望蓝天，心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我梦想去援藏，我当上了部长，我又成了科员。
        表哥从下水上山捉鱼逮兔子无所不能，到学了政法，到最后自杀。
        小燕爱笑爱闹天真无邪，对我的等待无果，嫁了人，却遇人不淑，而城里能是她最终的归宿吗？
        小姑如愿嫁到城里，那个老男人只是一个跳板，可是情人能填补她爱情上的空白吗？我能抚慰她的丧子之痛吗？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努力，可是所有的人，终究还是离初心越来越远了。
        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却只能承受。
        我不知道小说该怎么写。我从来不看任何小说理论小说思考。每个人都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字的权利。
        但是我想，我们该有悲悯的情怀。


(北原点评)

死火

我现在才读到这篇小说。而且是顺着简妞的帖子来的。

如果说令箭是寂寞的。但是他很幸福，至少有简妞有桂子写评。至少我读了。

可是我的那首《活生生的美》，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应该贴过来，我觉得我的诗与令箭的这篇小说有很多暗合——

死火

【活生生的美】

我的布袋狗有永远的笑容
和永远耷拉的耳朵

最有趣的是它的右嘴边
绣着一条向上舔着的粉色的舌头

这让我想到死于1986年的曾祖母
与她的青瓷碗。稀饭掺着咸菜，杂辣子

巍颤颤朱唇慢启——“双桨莼波……荡云雪……
明珰素袜。如今安在？”

我忘了交代的是老屋与久远的夏晚
深如血染的竹床

她的青衫。她的干瘪耷拉的乳房

北原

死火 发表于 2015-7-13 17:30
【活生生的美】

我的布袋狗有永远的笑容

我好像没去过诗歌版，但是你在城南的帖子，我是每贴必看的——鄙视看帖不回帖

北原

死火 发表于 2015-7-13 17:30
【活生生的美】

我的布袋狗有永远的笑容

话说，你的摄影作品终于像点样子了，俺很欣慰

死火

北原 发表于 2015-7-14 07:59
话说，你的摄影作品终于像点样子了，俺很欣慰

九妹昨天转了两张。我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