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得树梢亮晶晶的,风从刚收了麦子的麦田里吹过来,热哄哄地让人眩晕。
王狗蛋和陈汉坐在狭窄的树荫里抽烟。李景皓去对面村里买冰糕,我坐在一个更窄的树荫里,百无聊赖望着远方的大路。
我们在等冯二,除了陈汉跟他有一面之缘,我们都没见过他,冯二在杜店职业中专上学,不断地勾引刚刚去杜店职业中专上学的王佳音。王佳音是李景皓念初三时就锁定的马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我们等在这儿的终极目的,就是让冯二离王佳音远一点儿,这个思想工作主要由我来做,如果我失败了,王狗蛋的手底下准备了两块砖头,陈汉腰里别了根铁棍。
杜店职业中专今天放假,这是冯二回家的必经之路,但多少学生骑着自行车过去了,就是不见冯二。
但我看到陈汉突然扔掉了烟,然后眼睛发亮站了起来,顺着他目光看去,一个长发白裙女生,戴着墨镜施施然地骑行了过来。。。。娘的,是白雅倩。
我们兴奋地叫着她的名字,白雅倩也是一脸的惊喜:你们在这里干啥呀?
等你啊,我说,对这个昔日同桌,我总是没来由地不当回事,瞎话张嘴就来。
真的假的?白雅倩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真的真的,我们想你了,知道你今天放学,专程在这儿等着你......嗯,笑容是一点一点儿,漫上白雅倩嘴角的:那我请你们吃冰糕吧!
不吃不吃,刚刚吃得肠子都拧了。
那,我知道一个地方,酸梅汤做得特别好喝,我请你们喝酸梅汤吧!
好的好的,我看了一眼李景皓,李景皓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打屁股上的土,那厢狗蛋和陈汉已经推起了自行车,我登上白雅倩的车子,白雅倩跳上来,伸手轻轻揽了下我的腰,我说你小手挺凉啊!白雅倩说我冬暖夏凉。
我就呵呵笑,一边笑一边回头看职业中专那条路,心想冯二那家伙今儿运气真好。
这次相遇开启了我和白雅倩的通信模式。我在B城念书,离杜店一百公里,一周一封的信件蝴蝶一样填充了我们的距离和无聊,我主要写学什么看什么玩什么,白雅倩的信则丰富多彩,有时候是美丽的明信片,有时候是自己的照片,有时候是我上封信里念叨的一本什么书,有时候则是直白地表达对我的想念。
我从B城回杜店时,她会叫上王佳音或者陈汉他们到我家里去玩,时间长了我父母对她很熟了,有时就会说:这闺女对你挺好啊!
但我却没什么感觉,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另一个位于更远的城的女孩。
好像我一生都在延续这个悲剧,我倾心的那个人,总在远方。
受到漠视的白雅倩渐渐疏远了我,一天,她甚至写信问我,觉得陈汉怎么样?我说挺好啊!她又问:怎么个好法?.......现在是信息社会,这样一问一答,瞬息可就,而上个世纪书信时代,半个月过去了。。。。我已经忘了当时如何回答了,只记得再回家见到他们的时候,李景皓仍然搂着王佳音,而虽然陈汉总是挨呛,但那只执著的手,总会有意无意去搭在白雅倩的肩上。有一回,陈汉甚至当着大家的面抱紧了她,然后任由她呼叫,挣扎,就是不松手。大家说笑着,选择无视,我也笑,眼睛盯着烟灰,一弹,再弹。。。
但白雅倩和陈汉,终究未成
转眼又是好几年,毕业,工作,各寻各路,各投各林,只在过节时聚一下,年初一的早上,骑着车子迎着硝烟,把几个知己好友的家转遍,把笑容和“过年好”三个字撒得到处都是
这一年的初一,早早把各家转完了,回到自己的小楼上蒙头大睡,楼上有两张床,本来是兄弟两人的宿舍,现在哥哥结婚搬出去,就剩了我自己。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我睡西边的床,看到阳光打在东墙上,是一种暖暖的红色
而阳光下面的床上,睡着一个人,头发洒满枕巾,白皙的脸庞安逸静谧,仿佛娇艳的花朵,竟然是白雅倩。。。
白雅倩睡在我身边的床上,这给了我一种全新的体验,我悄悄地起身,来到她的床前,就那么俯视着她,好久,好久,她都没醒,但是,当我把手抚上她的面庞的时候,她的睫毛颤动起来,转瞬之间,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仿佛有些疑惑,她抬起手背,蒙住了脸。
你醒了?她说
你醒了?我同时说
她就扑哧一笑,忽然,她的双臂就迎了上来,缠在我的脖子上“吊我起来!”
实践证明,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吊车,在最该坚持的时候,我全身发软,突然就崩溃了,略清醒些,她的唇舌正在我的脸上游弋,她的胴体正在我的身下柔软。这样不行,我告诉自己,可是那年初一,巨大的孤独感笼罩着我,而白雅倩的温柔像一个绮丽的陷阱,本该远离的,我却选择了深陷。
男人第一次都是狼狈的,紧张和羞惭是我躲不开的梦魇,但白雅倩却很从容,她循循善诱,她陈仓暗渡,她用眉眼间暗含的笑容,向我揭示人世间最重要的秘密。
那个下午,我像一个找到美食的孩子,在她的身上留连,留连那些秘密,留连那些温暖。
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她并没有因为这场性事就要求我怎样,我一方面沉于对她身体的迷恋,一方面出于过去冷落她的愧疚,下定决心要负起责任来。
但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在又一次欢好过后,我提出下周要她来家里吃饭,白雅倩却说了两点:我不是处女,你不嫌吗?还有,你的工作现在也是个问题。
仿佛当头一棒,我一下子全身冰冷
她不是处女,我是有预感的,但我打算无视,也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但她既然提出来让我表态,好吧,我嫌。
至于工作,更是我的软肋,我当时正在一个小厂做着狗屁不是的活,挣着略胜于无的工资,她提的工作问题,可能来自于她,更可能来自于她那在某局当小领导的父亲。。。。那么,是我高攀了!
我的表情惹慌了她,她说好吧好吧,就下周吧,你说,我给苏叔和文姨买什么礼物呢?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用买什么礼物,也不用来了。
年轻就是吊,我一句话,断送了我们的所有可能。
白雅倩又找过我几回,托人传过话,可我用一付自尊心受了伤害的样子,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后来看到一句话,王朔说的?说自尊心,是这世界上最操蛋的东西。。。
然后日子流水般过,我们各成各家,各生各娃,有一天我在厨房炒菜,我嫂子说某某公司某某人高速路车祸死了,我开始没在意,后来心里一愣,又确认了一下名字,嫂子说你不用确认,就是白雅倩的老公呗。。。。我刚还跟咱妈说呢,幸亏你当时没找那小白,她这什么命啊。。。
我就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和陈汉一起喝酒,陈汉说王佳音和李景皓离婚了,我问为嘛?陈汉说李景皓劈腿找小三了呗.....哎,你说王佳音对李景皓多好啊,这些年当牛作马伺候老人照顾孩子的,这人啊。。。。那话咋说来:多少红颜爱傻逼,多少傻逼不珍惜。
我有些走神,噢,你说景皓啊
陈汉说:老子也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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