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雪天使君 于 2010-1-28 15:19 编辑
弄堂是上海的代名词。和北京的胡同一样,弄堂里烙满祖辈生活的痕迹,随着城市建设飞速的发展,弄堂在我的记忆中渐行渐远。岁末,单位聚餐,去饭店的路上穿过小有名气的“四平邨”,擦身而过的弄堂风情勾起了我鲜活的童年岁月。
童年的故事大多在弄堂演绎,许多事情至今回忆亦很清晰。这是由五、六条小弄堂组成的一条不算小的弄堂。房型叫“新式里弄房子”,特点是整栋房子不高,就二层,严格说来是二层半,一层和二层中间夹着个不大“亭子间”。当时我家就住在这小小的亭子间里,虽然很挤,转个身都能碰上家具,抬个手就能够到门窗,但很快乐。亭子间冬冷夏热,下面是三户人家的“灶头间”,虽然用的是煤气,且用且开,但腾腾的热量多少影响着亭子间的温度,尤其是夏天,头顶上“晒台“烤,脚下火炉蒸,真不好受。
住在一楼的是后来与我同学的家。她的阿娘(奶奶)是弄堂的老住户,前邻后舍都认识她。每天进出时东家姆妈早,西家阿爷好,很是亲热。阿娘平时在家操持家务,印象中最深的就是她坐在凳子上拣米,把那些混在米粒中的杂物细心的挑出来,对孙女吃的虾或虾仁,每一只都仔细的挑去背上的那根龌龊“筋”,现在想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当时她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做着。
楼上住着三口之家,一对夫妇和一个女儿,没有老人。另有一个儿子和女儿已成家不住在这了。记得第一次看到用英文打字机就是楼上的阿姨在用它打字,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有节奏,好几次我都蹲在她家的门帘下,看她不停敲击,停顿时她会抬头对我笑笑,我就赶紧跑回自己的亭子间。后来我才知道她在上海的作家圈里还小有名气呢。可惜错过了请教的机会。
共同在厨房里做饭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你家烧肉,他家做鱼,我家炖汤,厨房飘着混杂的香味,再加上隔壁窜门的味道,整个弄堂在黄昏时连空气都让人发馋。平时有个什么好吃的东西或者比较稀罕的食品,一群“小八蜡子”总能饱饱口福。过年过节的更是开心,好吃的点心天天都有交换。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却凭添了喜悦的心情。
住在弄堂的日子记忆中都不锁门,邻居就象自己的家人。在厨房做的饭不用担心煮糊或者烧焦,晾在晒台上的衣服也不用担心下雨淋湿;哪家大人忙碌耽误孩子吃饭,去邻居家“揩油”吃顿饭是件很平常的事;上学放学也总能牵着小伙伴的手,跟着他们的父母安全的来去。
那时的条件远没现在优越,住房都不宽敞,也没空调。冬天时天气晴朗的话,弄堂里会晒满五颜六色的被子,没有正规的晾衣架,就用三跟竹竿一搭,做个简易的固定衣架,另一头搭在园子的围墙上,弄堂里闲散的老人自会随着日头的移动来调整被子的角度,这样的风景现在再也看不到了。夏天的弄堂更是热闹,屋里是呆不住的,有风扇的人家也都纷纷搬个“小矮凳”出来加入乘凉大军,一把把“蒲扇”摇动着,在一起“加着三胡”。
这时候最开心的就是我们这些“小八蜡子”,只要有一家大人给孩子买棒冰或者雪糕,其他孩子就赶紧也提出要求,这时候大人往往都很慷慨,掏出钱后派个勤快的孩子一起去买来,商店就在弄堂口的马路边,一会儿“小八蜡子”都吃到了冰凉的冷饮。现在吃“哈跟达斯”都没这么好的滋味。
记得有七、八个同学都住在这条弄堂,学校里谁得到表扬回家都会唧唧喳喳的让左邻右舍都知晓,更起劲的当然是告状。有个男同学总让老师批评,每次看到他阿婆总有同学幸灾乐祸的告诉,害得他晚上总让爸爸打屁股。如果有谁忘记老师布置的作业,晚上他的家长就会跑同学家问问,仿佛就抬脚的工夫,一切问题都解决了。那时电话还没普及,弄堂口一个公用电话要传呼一大片居民,哪象现在,初中生已挂着手机,小学生也知道用电话对作业答案。
渐渐的,儿时的伙伴都失去了联系,一则因为搬家离开了那里,二则是毕业后我没和他们考在一个学校,偶尔通过老师能听到些他们的音讯。几年前,弄堂在市政建设的规划中被画了圈,高楼替代了“新式里弄房子”,路过时特意去看了看,站在原先的弄堂口,迎面耸立的高楼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往日的痕迹荡然无存,怯怯的不敢朝里走。儿时的一切只能在脑海中得到重现。
弄堂情结于我于所有的上海人都抹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