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年说羊
羊年不能不说羊,说羊就说喜羊羊。
其实,鸡狗年吵闹,牛马年劳作,猪羊年吃喝,鱼羊为鲜,造字的人都知道羊肉好吃。
记得小时候,每年开春,爷爷都要到集上买回一只小羊羔,几乎都是白色的山羊,那时候不让到村外放羊,怕羊啃食地里的庄稼,都是栓在自家的院子里,给羊割草,成了我们孩子每天的任务,放学后,拿着镰刀,背上挎篓,到村外的地头去割草。
羊用绳子拴在院子里,这是个特别浪费的家伙,撒给它的青草,几乎是吃一半,糟蹋一半儿,它自己踩过的草就不吃了,根本不考虑我们割草的辛苦。
这羊的寿命只有一年,想想也怪可怜的,到了春节前,我们欢天喜地迎接除夕的时候,它就该上路了。
杀羊的罪魁祸首肯定是爷爷,帮凶就是我了,虽然我很喜欢温顺可爱的羊儿,但是我更喜欢吃香喷喷的羊肉。
杀羊是件可怕的事情,听人说,羊也是特别聪明的动物,它知道人要杀它时,会哀鸣,会流泪,甚至会下跪乞求。幸好,我家养得羊比较愚昧呆笨,没有发生以上的情况。我曾想过,如果它跪下向我哭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杀羊前,爷爷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尖刀,不是做饭的菜刀,在磨石上磨刀,我给爷爷往磨刀石上点水,爷爷把刀磨得飞快,最后会用拇指横摸刀刃,感觉刀的锋利。磨好刀,爷爷会搬来一条板凳,准备一个大瓷盆,放上一点盐,摆在板凳的一端。然后把羊搬倒,捆住四肢,把羊放在板凳上,羊脖子伸到板凳外,就是放瓷盆的一侧。
这时候进入了杀羊的关键阶段,爷爷会让我按住羊的后腿,嘱咐我千万不能松手,他按住羊脖子,看好位置,一刀捅下,黑红色的羊血喷射出来,爷爷把刀扔下,扭住羊头,羊血喷流到瓷盆里。
刀子捅进羊脖子的时候,羊就拼命挣扎,劲头特大,我几乎按不住,心想,它太疼了吧?可我不敢松懈,使尽全力的按着,直到它慢慢停止挣扎。
羊血放尽的时候,大约有多半盆血,爷爷吩咐说,行啦,松手吧。我们把羊抬到地上,爷爷拿筷子在羊血盆里搅动,放过盐的羊血会凝固成块儿,过年可以做血豆腐吃。
有一次,放过血的羊突然抬起头来,把我吓坏了,我以为它又活了,实在害怕它看见我,那它会恨我一辈子的,因为我是杀害它的帮凶!
随后就是剥皮,爷爷把羊后腿豁开一个小口,用嘴咬住,鼓起腮帮子,使劲儿吹气,两手不停的拍打,羊肚子慢慢鼓了起来,最后用刀把羊肚子浅浅地划开一条口子,慢慢把羊皮剥开。
等爷爷切下羊蹄子,割下羊头的时候,一张完整的羊皮就剥好了,爷爷会把剥下的羊皮摊开钉在墙上晾干。
其实,划开羊肚子那一刻,还是十分可怕的,羊肚子里的肠子肚子啊,呼的涌出来,弯弯曲曲的肠子还冒着热气,那么一大堆,爷爷嘴上衔着刀子,两手沾满了鲜血,在羊肚子里扒捣,真够残忍!可想想就要到口的香喷喷的羊肉,我就原谅爷爷了。
现在羊肉的吃法很多,烹烤涮炒,丝片块馅,不同的手法,不同的味道,可那时候,我们家没那么多复杂的烹饪技艺,主要两种,炖和炒。而且,炒羊肉也很少,绝大部分是炖,一口大铁锅,放到烧炕的炉子上,加半锅清水,羊肉切块儿,放入花椒大料葱姜蒜,撒很多盐,就ok啦!炉火很小,睡觉前放好铁锅,我睡到半夜,起来撒尿时,满屋子都是炖羊肉的香气,不禁耸动鼻子,深深地吸几下,香啊!真香啊!害得我后半夜都无法入睡!爷爷会起来,用筷子夹一小块儿羊肉给我吃,虽然还不烂,我也长时间地嚼着,舍不得咽下,就像现在嚼口香糖,乐在其中。
第二天一早,我不会睡懒觉,因为惦记着羊肉。羊汤泡煎饼是最好的美食,把晾挂在绳子上的干煎饼取下来,掰碎到大碗里,浇上铁锅里的羊汤,我会比别人多得几块羊肉,甚至是一根羊肋条。铁锅的汤很平静,不冒热气,因为有一层厚厚的羊油,所以,喝汤前大人都会提醒我,慢喝,小心烫嘴!
羊汤里只放盐,不放酱油,所以汤是白色的,原汁原味,却香气逼人,遗憾的是那时候没有新鲜的香菜,只能从挂在门头上的干香菜上剪下一段儿,那还是奶奶在秋天把香菜编小辫儿晾干保存的,口感自然比不上新鲜的。
几十年过去了,光阴如梭,岁月无情,爷爷奶奶都离开这个世界三十多年了,可和他们在一起品尝美味羊肉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羊汤,真鲜!真好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