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过无声 于 2014-8-13 22:17 编辑
谁动了我的幸福
——并校背后的故事
前言:
2013年10月11日,共二十一所初中都并到县城,师生共一万多人,名曰东湖中学。
所有的农村学生全部住进学生公寓,几乎所有的农村教师,需早出晚归,过上了辗转颠簸的生活,师生共同遵循着十加四的作息模式。
从此,我开始了早于启明星上路,踏着夕阳回归,往返绵延八十公里的漫漫上班路。一家人进入了离居时想念,相聚时短暂的彼此相惜的生活。
一个小城“争第一,创惟一”的绚烂梦想,要千家万户的黎民——承受离散,涂抹辛酸,甚至淋漓着眼泪——日日来圆。
于是,并校背后的故事,不用回忆便会不期而至。
(一)谁动了我的睡眠?
煦煦的阳光里,暧暖的风里,不需要急急的奔跑,只要缓缓的行走,就走进了花香弥漫的校园,就走上了可从谆谆教诲的讲台……
零晨四点半,睡梦被小小的你剪断。
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咫尺间的校园,须臾间的行走,就可以实现教书育人的梦想,真的只是曾经,刚刚逝去的曾经。
不敢睡了,怕太贪恋梦里的美好,根本醒不来,错过今天最早的班车。六点钟,司机会分毫不差的将车开走,开向那么有梦想的小城——我们的县城,开向还在施工中的建筑——东湖中学。不,这班车只开向车站,要开一个多小时,我还要忍受三路车上的拥挤,纵容四路车的走走停停,还需匆匆的行走——至少十分钟。一路辗转四十公里,耗费将近两个小时,才能抵达目的地。
不能睡了,也不忍怪你,因为你才刚刚九个月,刚刚懂得用柔柔的声音叫我妈妈。夜里,你断断续续的睡眠,将我的睡梦剪得支离破碎,这会儿,你用你的清醒充当了我的闹钟,也好。哄哄你再睡,离开时,便听不到你的哭泣。
(二)谁看见我的眼泪在飞?
窗外寂寂,不眠的路灯,静静的守着校园,静静的守着孩子们,是不是也在静静守着我?
这是第几个晚课了?
我亲爰的孩子,你睡了吗?是不是睡得安安静静?
你的父亲呢?是不是刚刚把你哄好,轻轻为你擦掉腮边的泪,还来不及换上睡衣,就沉沉的进入梦乡?
一定是的,他太累了!
我还记得,记得那个漂雨的黄昏。
那个满脚黄泥满身雨水满脸泪水的女人,从东湖三中的泥泞中一路疯跑,一路迤逦,跑向东湖二中的门口,跑向推迟了又推迟的客车,然后才可以跑向遥遥的家,跑向小小的你。
不敢缓缓的走,因为怕错过等得焦着的客车。迟了,无处栖身,教师公寓还在马不停蹄的准备中,西边走廊的尽头,还在和风相拥。还有,空空的床上,被褥严重缺习,因为并校太仓促,还顾不上一一的铺上。
不敢早早的退,因为少了一个我,怕教室里的桌椅摆不完,怕办公室里的灰尘没人擦,怕学生宿舍里硬硬的床板上,少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所以,只能一路疯跑。
到家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你静静守在门口,踽踽的坐在学步车里,小小的你显得那么落寞。
你在等我,是吗?你还在梦中,我却已在上班的路上,曾经每天时时见面,现在却是一天中的初见。
你瞧,你眼里还有泪,找不到我,你哭了,是吗?你衣服的前襟袖口脏了,我还来不及给你洗。家也乱了,狼藉的背后,是因我要早于太阳起床,上路,到东湖中学参加劳动——搬桌椅,擦墙砖,扫灰尘,运行礼,铺床,然后迎接一遍又一遍的检查。
我看见,阳台上是满满的衣服,湿漉漉的淋漓,还散发着洗衣液的味道,是你父亲刚刚洗过的。橱房里,热腾腾的饺子摆上了餐桌,是我和他在你睡时匆匆包出来的,塞得冰箱满满的。
你看见了我,在学步车里开始蹦蹦跳跳,然后高高的扬起手臂,隔着湿湿的衣服,你紧紧的拥抱着我,深深的埋在我怀里,久久的不肯离开。
你的衣服上,是我斑斑点点的泪痕,久久无法风干……
我亲爱的孩子,注定难眠的夜里,没有我的陪伴,你可不可以不哭泣?因为我要陪伴那么多离家在外的孩子。可不可让你的爸爸有一个好梦?因为并校,他要上班,要照顾你,还要洗衣做饭,他已经好久没有一次完整的睡眠。
(三)谁陪我颠沛流离?
晚上九点,教学楼里人头攒动,小小的声浪充斥在走廊里——学生之间的窃窃私语,仿佛是在分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脸上写满欢喜的表情。
刚刚的悄然无声仿佛就是个梦,梦里沉睡了三个半小时之后终于醒了,然后看着学生汹涌着逃离教学楼,逃离永无止境的习题,逃进他们崭新的学生公寓里,躲到他们簇新的床铺上,疯狂的吃喝,愉快的说笑,惬意的抱着手机听会歌儿,那么奢侈的享受着睡前的时光。
还是孩子好,一碗泡面,一首歌儿,一会儿的说笑,就可以将离居亲人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呢!倒是我这一个成年人,走出梦,便是走进了迷茫。倦鸟尚且能够归巢,我怎么只能踽踽的奔向夜色笼罩的教师公寓呢?
除了那里,还能去哪儿?
家,遥遥的在黑暗中挥手。
仅仅九个月的婴孩,切切的在梦中唤着妈妈。
还有那个疲倦的爱人,又在孩子断断续续的哭泣中,无精打彩的连接着自己断断续续的睡梦。
难以入眠的我,孤单的躺在教师公寓的单人床上,与不眠的灯光相守。
夜,注定的漫长的。
想起家,那是家吗?如果不是,那里有家人,爱在,家在;如果是,那是一段租赁的时光,延展六个月,还要拉着包裹,携着家眷,一路辗转,奔赴下一个不是家的家。
我有家呀!小镇上,刚刚竣工的楼群,经过交易,我已拿到了其中一户的钥匙了,甚至定好了装修方案,却因为一个小城的好高骛远,碎了我的安居梦,那么不情愿的贴上了“售楼"的字样。
所有的积蓄,都倾注给了安居的梦。并校,来得那么猝不及防,你让我拿什么结束滇沛流离?
想着想着,有泪不经意滑落,滑向大片大片的忧伤,滑向午夜梦回时,醒来的枕畔,是大片大片的潮湿。
夜,在静默。
我的泪,滑得无声不息。
后记:
2014年8月,卖掉了小镇上尚未入住的新房,贷款并负债,花上双倍的价钱买了毗邻东湖的房子。
另外,结束六个月的租赁时光,又花了过万的租金进入小城,继续十二个月的租赁生活。
将近二十个月的小妮子,小区的私人幼儿园怜我动荡流离,勉为其难的收她入园,她成为那里最小的小朋友。
生活还在继续,生活总得继续。
回忆,不会让自己难过得泪流满面。然而,曾经的一幕幕在记忆里重演时,眼晴还是些许的潮湿。
不管多难,总可以走过。
狂风暴雨过后,总会看见绚丽的彩虹。
那时的天会更蓝,那时的梦会更甜。
曾经的泪,总会被岁月风干,然后镌刻一抹微笑。
2014年8月12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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