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0-1-29 14:39 编辑
“败”家讲堂
遑论鲁迅(2)
我一直很自豪于自己的作息,我属于典型的晚睡早起,每天如果有六个小时的睡眠基本就足够了。而且我还有一个习惯,从来不会赖在床上,只要醒了,我不会在床上多躺一分钟,而是一定要去洗手间忙活洗漱。
习惯是养成的,也改不掉,如同狗儿改不了吃屎一样顽固。
昨夜十二点半入睡,今早五点半起床,看着屋外灰暗的天空,盘算着今天会是一个怎样的天气,也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一阵清脆的爆竹声响,在这个时候放爆竹,真的有些不合时宜,正是人家睡眠的时候,但是,这就是城市里的事情,总有一些随心所欲的人。站在阳台边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一句小说里的话,很短暂,但却很精到: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
不觉,我们最看重的节日春节就要悄然而至了。
无论如何,本色的人生,纷纭的生活才是一种真实和厚重。无论是什么人,无论他曾经身披多么神圣的光环袈裟,其实只要你认真地看,你总会看到他本色的东西。而只有看到了本色的人生,我们才能有真实感,才会觉得他的价值和意义所在。
在距离我写这个帖子的时空跨度长达119年前的那一天,也就是1881年(清光绪七年)九月二十五日,在浙江绍兴府会稽县东昌坊口(如今的绍兴市)一个周姓人家,一个男孩出生了,这个男孩子就是后来名震中国近现代文坛的鲁迅,时名为周樟寿,字豫山,后来我们熟悉的周树人,字豫才都是后改的。
鲁迅家的早期家境殷实,日子可以说是衣食无忧。1887年鲁迅7岁那一年,他进入家私塾读书。12岁的时候,他进入三味书屋读书,有关这段读书生活,他的一篇名作《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有很好的描述,在此一笔带过。
幼年的鲁迅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有着童年的快乐,也有着儿时的迷惘。而鲁迅很多文字有关这段生活的描写,都与他的母亲鲁瑞带着他多次去农村的外祖母家有关,这里我想表述的是,一个人儿时的记忆是深刻而清晰的,是不带有任何功利色彩的。
1893年,也就是鲁迅13岁那一年的秋天,鲁迅家庭之中发生了一件重大的变故,这个变故是因为鲁迅的祖父周福清(字介孚)引起的,他因为涉入科举考试的舞弊事件,而锒铛入狱,这是周家败落的最大的根由之一。入狱的鲁迅祖父,曾经在狱中写了一篇题为《恒训》的家书。
祖父对鲁迅一生的影响是深远的,鲁迅祖父的人生经历,也基本暗合了清末动荡的生活,和官宦人生的跌宕。鲁迅出生时,他祖父周福清正是朝廷官员,虽只有七品,但毕竟不是寻常百姓。他的言行及所作所为多多少少对鲁迅还是有影响的。
在鲁迅祖父之前,周家虽然有上千亩的良田,有几千平方米的宅院,但官场里却无人问津。 1871年周福清赴京会试,中贡士,殿试获得第三甲第十五名,被皇帝钦点定为“翰林院庶吉士”。
这“翰林院庶吉士”,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需要在有关院校(翰林院)再深造的“后备干部”。有关清王朝的科举,最好的,最生动的莫过于《儒林外史》,其中“范进中举”的精彩描写,让我们不难想象在那个年代,古人和今人一样都追逐有名利的生活。可怜的范进,中举之后经受不了如此“刺激”,进入疯癫状,如果不是他那个屠夫出身的老丈人,一顿“山宾”(日语:耳光)把他打醒,那真是天大的“悲剧”啊。
有了这样一个辉煌的前程,不光是周家,就是绍兴城也感到脸上增了不少的光彩。所谓“录取通知抵达以后,那天京报抵绍,数名报子,手提大锣,一路狂敲,直奔周家。一时间,周家大院里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报喜声,道贺声响成一片。周家终于从耕作到经商,跨入了仕层,这对周家来说是多么巨大的变革。
周福清别看在科举上有所作为,但对官场的事两眼摸黑。他在翰林院学习了3年后,并没有得到要职,而是被派到江西的一个县里任知县。 周福清秉性耿直,直言不讳,看不惯的事就说,相不中的人就骂。有一次他和抚州知府因为公事争执起来。知府见说不听他,就谎称是皇上的意思。周福清一听不但不买账,反而故意问道:“皇上,皇上是什么东西?”惊得知府大汗淋漓。周福清所处年代正是光绪年间,慈禧太后专权。对这位专横跋扈的女野心家,周福清自然看不惯,称其为昏太后,而对光绪的不作为,周福清也耿耿于怀,称之为呆皇帝。 周福清的这种“反骨”性格,在仕途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想而知。任期不到3年,他就以不称职为由被弹劾革职,这就是典型的性格决定命运。
然而,周福清从骨子里还想做官。在封建王朝,做官是显示个人能力和身价的惟一和最佳途径,周福清当然脱不了这个俗。他嫉恨那些庸官,但自己却还想着挤进这个行列。他变卖田产,举债借贷,不惜重金,捐了个官内阁中书。但这个中书不能马上到任,而是要等候补缺。周福清整整等了9年,最后才成了个以抄写为职的七品小京官。这种跑官买官的行为我们在今天依然不陌生,由此看来也算是有传统,有继承了。
1894年的秋天,周福清为母亲去世在家服丧。这一年浙江举行乡试,周氏家族有五户亲友要去应试。
当时清政府腐败透顶,买官卖官的现象蔓延得很厉害,但面上还要维护廉洁奉公的表象。亲友为了有把握,便凑了一万两银钱来找周福清。他们打听到,这次担任主考的殷如章是周福清的同榜进士, 这寒窗同门之情是显而易见的。 你要说周福清不犹豫是假。他知道贿赂考官的罪过是什么,更清楚一旦事发的后果是什么。开始他想拒绝,但架不住亲友的哀求,又联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鲁迅的父亲周伯宜屡试不第的窘境,决定铤而走险一回。
他带上办事一贯精明的仆人陶阿顺,乘船到苏州去迎候殷如章。
清政府虽然腐败,但“严格执法”的文章还是要做给人看。为了防备舞弊,主考官出京不得会见任何亲友及熟人,也不准收发信件。周福清熟知这些规定,所以当看到殷如章的官船后,他自己不敢贸然前去,写了一信,然后把银票装在信封里,让陶阿顺悄悄靠上去,见机行事。
这个陶阿顺果然很能办事,船靠上后把信递给了殷如章。当时船上有一人正和殷如章在说话,就没有拆信。陶阿顺一看急眼了,忙喊道“信里有万两银票,怎么不给个回条呢?”唉,说到这里我就不能不一声叹息,如果那会儿有银行卡,大概就不会东窗事发了。而这个仆人陶阿顺也实在太较真,谁让你塞钱给人家还要让人家打收条的,这太低级了。更倒霉的是那个跟殷如章说话的人是此次考试的副主考,此时此刻,就算殷如章有贼心也没有贼胆,为了表示清白,殷如章脸色铁青的将信递给了副主考……
就此周家算是塌了天,乱成一团。可能担心株连,13岁的鲁迅和两个弟弟被带到了乡下,一住就是一年。鲁迅的父亲本来就在仕途上坎坷多舛,一直闲居在家中,无所事事,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被革去了秀才身份,整日伤感,常借酒消愁,年仅36岁就告别了人生。
周福清的案情报到了光绪之处,傀儡皇帝别的可能说了不算,但在惩治小官吏上,御笔一挥,足够周福清享用一番了。本来从苏州知府到浙江巡府都为周福清说情开罪,但年轻气盛的光绪帝坚持自己的主张,下了一道谕旨:判周福清斩监候,秋后处决。
所谓的“斩监候”,就是把所有被判为死刑的犯人押在监狱里,按省份分开,把姓名写上,以圆形排列纸上。到了秋天要斩决时,由皇帝用朱笔在名字上画圈,圈上谁,谁就被处决。没被圈的就在牢里等下一年。若3年不被圈,就改为无期徒刑。 这简直就如同玩左轮手枪最后一颗子弹的游戏一般残酷,能幸存下来完全是运气使然,皇帝老儿的那支朱笔下能逃生周福清算是命大,终于逃过了被圈之灾。7年后,刑部大赦,65岁的周福清回到了家中。
鲁迅祖父面对自己相对破碎的人生,回想起周家从盛到衰的历史,他期望周家在儿孙手里能再度兴旺发达起来,所以所写《恒训》其核心虽是封建伦理道德。但由于历史的变迁,鲁迅祖父也已接受了一些新的东西,如设法教小儿子伯升去南京江南水师学堂读书,也同意作为长子长孙的鲁迅去该校读书,还写信叫周作人去杭州求是书院求学。而且鲁迅祖父在《恒训》中教育儿孙为官也好,置业也好,都要在自己努力的基础上,反对走歪门斜道,“力戒昏惰”、“力戒烟酒”、“力戒损友”,劝其要用功读书,俭朴持家,反对讲体面、爱奢侈,四处游嬉,不学无求,无根无业,要安份守己,不拨弄是非,不娇惯纵容孩子。所以鲁迅祖父在《恒训》中,正直一面的主张也是明显而突出的。甚至主张,一个人读不成书,做不成官,没有一点职业,不如学开豆腐店。认为“惟有业可立于不败之地”。他认为立业养家总比坐吃山空好。
或许是祖父,父亲在科举仕途上坎坷的经历刺激和影响了鲁迅,所以,他对科举是充满着敌意和仇视的。
这个算是第二讲吧,喝口水,明天接着说。
2010年1月24日星期日
闲散之人--“败”家讲堂:遑论鲁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