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星期一。 天气已经沉闷了许多天,埋在案前一直伏首作业,双眼微微有些发红,把脑袋里的苦恼一个尽地倒空,从这条打心理上十分讨厌的大路上走过,越发地昏昏欲睡。 我又被困在了重重的车阵之中。 突然间……
“这是小猫和小狗对吧!” 身边传来一个孩子喃喃的声音。 在清晨的七点整,马路边,一位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满脸皱纹的婆婆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放了两个笼子,一个里面装了一只茸茸小狗,一个里头是一只茸毛小猫。
两只动物约只有拳头大小,发出的声音呜呜的,微弱的可怜。 看来应该是刚出生不久的。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要想起什么,却在下一秒又恍了一恍被它从记忆中逃走了。 “嗯!”老婆婆简单地应着,我看到她坐在一付拐柱的上面,她不时地就伸手去按按摸摸那付拐。 “这只猫猫好小……”
孩子约十来岁左右,背着个书包,伸出被风吹得发紫的小手,小心地来回抚摸着笼子:“你是不是要卖掉它们啊?” “嗯!”老婆婆冷淡地回答。 “好可怜!” 小孩子的声音嫩嫩的,朦朦的,充满了难过,盯着笼子,半跪在地上,双手轻轻地呵护着两只小动物,不断地来回抚慰着。 我想,这样的场景,我似曾相识。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那样张着浑圆乌溜的双眼,泫然欲泣地看着笼子外头的人的动物,伸着舌头渴望地舔着他的指头。 “奶奶,你不要卖掉它们好不好?”他恳求。 “走吧……快走吧……”老婆婆皱着眉头,像赶苍蝇一样赶着他。 “奶奶,它们很可怜。”他喃喃委屈地恳求。
“你有钱吗?你有钱就买走它们,没有钱它们就要饿死……”老婆婆别过脸,摸着她的拐,半是生气地念。 “我有钱……我给你钱,你不要卖掉它们好不好?” 孩子拉下书包,一阵翻找,将书包里能藏钱的地方都搜遍了,他捧出一叠大小不一的零花钱。那里头,最大的一张面额不过五元。 不用数也知道,不过十几块。 老婆婆叹息地别开脸。
小孩仿佛明白了,他垮着脸:“钱不够我再去找妈妈要,找同学借,你不要卖掉它们,要是被坏人买走了,它们就太可怜了……”他涎着快哭出来的脸,犹如一道鞭痕,窜过我的脑海。 “郑子秋……” 从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从我的身边匆匆跑过一名少年,穿着运动服,他急急地跑来,什么也没有说,冲地上的孩子递去一张五十元的大钞。 “买吧!别让它们跟着坏人走。”
这个少年憨直而率真地帮着他的同学从笼子里救出了两只动物。 有那么一瞬间,我恍若隔世般地一晃。 那个孩子的释然笑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让我想起:许多年以前,有这么一个穿着棕色校服的小少年,在某天放学回家后,遇见他的同学的母亲要狠心地抛弃掉家中母狗刚刚产下的一只小狗,他毫不犹豫地将命运可怜的小狗偷偷带回家。
他信誓旦旦地说会很好地照顾狗狗的,没东西吃的话,就把他每顿吃的饭分它一半好了;把家里弄脏了让他来洗好了;没地方睡的话,让它躺在他的鞋子里好了;寂寞的话,就跟他一起去上学好了。 当小狗还是被讨了回去的时候,他哭了,他哭着恳求着大人们:它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万一它要是流落街头一定会被大狗们欺负,小狗被人抛弃也是会哭的,它一个人孤单单的失去妈妈没有人保护太可怜了……
他的哭声带着遗憾,一直到好多年…… 我突然是想感谢这名运动装的少年,因为他此时此刻救的并不止只是两只动物而已,还有三颗濒临绝望的心灵。 如果,彼时,在那个少年哭泣的时候,也有这样的一个人,匆匆地跑来,帮着他救了那只小狗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笑的。 在缓缓而动的车阵中,跑过我身边的畅快的两个孩子的欢乐脚步,那情景在春的三月里,渲染着一抹金色,化做素描纸上重彩的一笔。
于是,我想,还那个多年前哭泣的少年一个结局。 这脚步匆匆的运动少年,当他飞奔而过,踏着希望之冀,穿越了时间的阻隔,迈到了哭泣着的少年的身边。 “我帮你,我帮你救它……” 于是他会心、放心地笑了。
在他们小小的、纯纯的心灵间挥发出了爱与仁慈所交织的光芒,像一束绽放开的光亮,笼罩了一切。 属于阳光灿烂的少年的笑,印在我的瞳仁里,穿越了时空,定定地叠在当年,抱着小狗,小心、轻声地呢喃的少年的身上,久久不散。 我想,我被触动了,深深地触动着,而迷恋上,这种纯真、传大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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