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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香 [复制链接]

闲散之人

主楼

发表于 2010-1-21 21: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桔香

1986年，我受团市委的委派，去河南郑州参加一次行业系统共青团工作会议，我在郑州一共呆了半个月，期间，除了研讨会的时间，剩下的就是游历了许多景点。其中包括邙山，嵩山少林寺，洛阳龙门石窟，白马寺，等等。

　　那一年我二十八岁，那一年，我的儿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年我有些春风得意，市局系统的团委委员，团市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我好像除了玩命的工作没有别的什么嗜好，我的部下都在背后戏称我是疯子，大意就是工作起来很疯狂的那种。

　　前几天看庆祝改革开放三十年文艺晚会，其中关牧村的一首歌《请到青年突击队里来》让我有些唏嘘的感觉。当年，我就是带着一支很高效的青年突击队，在关键的时刻，为企业争了不少光。

　　在郑州开会的日子里，我最喜欢吃的莫过于黄河的大鲤鱼，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能吃上这种鲤鱼，它实在是很好吃，肉质细嫩，十分香。或许就是一方水土的缘故，泥沙翻沉的黄河，孕育了这样的鲤鱼。

　　那是一次有关青年行为观念的研讨会，与会的是来自全国行业系统的各大企业的团委书记或者是干事。好像是中国青年报社，以及相关的媒体都到场了，为期十几天的会议，大多数时间是论文交流，我的一篇论文，在最后被评为“优秀论文一等奖”。还给了一座玻璃的奖杯，可惜因为搬家不慎摔碎了而无奈扔掉。

　　共青团系统的干部聚会，几乎就是一次才艺的大展示，大汇演，与会的二百多人，可以说个个身怀本领，像我这样的毫无文艺细胞的，绝对属于凤毛麟角的稀有动物。所以，在多数时候，他们举办活动的时候，我会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宾馆的房间里看电视消磨时间。

　　房间的门突然敲响了，我打开房门，原来是和我一个研讨小组的来自四川的姑娘小谭，她笑盈盈的看着我，“书记大哥怎么没去跳舞？”我有些语塞。因为我很想告诉她，我至少亲手操办了不下几十次联欢会，其中也包括舞会，但是，我从来没有进入舞池一步，后来以至于在企业和局系统内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谁能请动书记跳舞。”我回答小谭说：“我不会跳啊。”她撇着俏皮的嘴巴：“谁信啊。”接着又说“大家都在等你呢，你不去可是扫大家的兴。”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的，随着小谭下楼，来到了宾馆的舞厅。

　　舞厅的灯光迷离变幻，其实我非常不适应这种光和色彩，还有开的过分大的音乐。我尤其是比较恐惧那种“迪士科”的音乐，和那种急速变幻的灯光，让我有些眩晕的感觉。

　　我端着一杯冰水，静静的坐在舞池边的沙发上，说实话，我自己不太会跳舞，但是，我很喜欢看别人跳舞。那会儿正是什么“华尔兹”“探戈”之类的舞流行的时候，我望尘莫及，只能看着别人在舞池中很潇洒的滑过，做着各种看起来很高难的动作。

　　一曲终了，大家纷纷走向舞池边的沙发上休息，小谭坐在我的对面。那一年她22岁，是成都某企业的团委副书记，是一个非常秀气的女孩，身上就带那种巴蜀之地的灵动和热情，我在四川生活近一年，我对那里的人们，有着特殊的感情。她笑着看着我“你真不会么？”我回答说：“这么高难的，我哪里会。”话音刚落下，舞池里响起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她笑着看着我：“这个简单，总会吧？”接着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一同参加会议的一个沈阳的兄弟起哄：“大哥，一般来说都是我们邀请女孩子，你待遇不错啊，人家邀请你呢。”其实，我不是不会跳，我就是不太喜欢而已。无法推辞了，我站起身，牵着小谭的手，走进舞池，随着舒缓的音乐跳了起来。我是一个相对笨拙的人，当初为了学舞，在家都把爱人的脚背踩的一块块青肿。但是，我应付这样舒缓的，所谓四步的交谊舞，还是绰绰有余。小谭显然是舞林高手，她跳的十分轻盈，十分懂得如何配合别人。

　　一曲结束，小谭笑着说：“你那里不会跳，跳的多潇洒。”我连忙摆手说，“我可没有你潇洒。”舞厅里的温度有些高，我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起身向外面走去，小谭不知什么时候也悄然跟了出来。

　　那一晚天很幽蓝，一弯月亮很清高的挂在天幕上，星星在闪动着，微风吹来，带来些许的凉爽。“书记大哥你看什么呢？”因为我在这次研讨会的参加者中，年龄属于比较大的，大家都喜欢这样称呼我。

　　“我想我儿子呢。”我回答她。她看着我：“你儿子多大啊？”“刚出生一个多月呢。”“那么小啊。”她说。“是啊，迟早会长大。”我回答说。就在这个清风朗月下，我和这个四川姑娘聊了很久，说到了人生，说到了快乐，说到了未来，有些话题很沉重，也有些话题很轻松。她说了她的一些人生故事，说到了她的家庭，也说到了她的理想和未来。

　　第二天，举办方组织游览郑州黄河边上的邙山，洛阳，游览少林寺。邙山位于河南省洛阳市北，黄河南岸，相传老子曾在邙山炼丹，山上建有上清观以奉祀老子。附近还有道教寺观吕祖庵、武则天避暑行宫、中清宫、下清宫等古建筑。唐宋时期，据说每逢重阳佳节，上邙山游览者络绎不绝。唐朝诗人张籍诗云：“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唐代诗人王建说“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白居易则问“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邙山晚眺”被誉为“洛阳八景”之一。我特别喜欢唐人沈佺期的《北邙山》写道：

　　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邙山并不高，爬起来也不困难，沿途的一些古迹碑文，都被我细细的看过。站在邙山顶，极目远眺，目所能及，黄河大桥，黄河水历历在目。我知道脚下的这块土地不知埋葬着多少曾经的生灵，他们或曾经的风云人物，帝王将相，或是文人墨客，儒士风流，邙山的郁郁葱葱之中，有着无数的故事，无数的历史，无数的传说。小谭这一路一直随我而行，我们站在邙山上，看着缓缓流淌的黄河，有着说不出的一种对天地人的尊从和神秘感。小谭听我说这里实际上是一座巨大的坟茔，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走下邙山，我们先驱车去了龙门石窟，在领略了华夏艺术瑰宝的同时，我也看到了那些断壁残垣，和残缺不全的石刻，据说都是在文革期间，被红卫兵小将们“革命”掉的。我们集体在那尊最大的佛像前合影留念，小谭就站在我的身边，笑颜如花。

　　走出龙门石窟，我们又去了“白园”也就是白居易的故居。这位伟大的诗人的石雕像就立在白园的入口处，站在雕像面前，我仿佛听见了一曲琵琶，我随口背诵出那首永世不绝的《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这是何等的意境，这样的诗句如此写真，如此令人动容。见我能一口气背出《琵琶行》小谭十分惊讶，其实没什么惊讶的，我在读书的时候，几乎可以把三百首唐诗全部背出。

　　在洛阳的街头，小谭买了一包桔子，她给了我一个最大的，据她说那是她们老家很正宗的桔子。皮特别薄，果实汁很多，核很少，很甜的那种，而且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从洛阳回到宾馆的当晚，我接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儿子感冒引起肺炎，需要住院。于是我向组委会请假，提前结束了日程，要赶回去。就在我背着包要离开宾馆的时候，小谭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她递给我一个网包，里面装了一网包的桔子。“书记大哥，带着路上吃。”我回到家不久，接到了会议组委会寄来的那次会议的纪念画册，小谭写给我的留言是：“书记大哥，好运。”我们一直保持着一些书信或者是通信的联系，后来终因一些琐碎的人生日子，渐渐失去了联系。

　　2002年我因为工作出差路过西安，在西安住了两天。就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我在宾馆的餐厅里吃饭，我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那名字我很熟悉，我寻声望去，看见一个女士绰约苗条的背影。我不敢确定就是小谭，但是，在她落座后，恰好和我打个照面，我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整整十六年未见，她还是那么活泼开朗，笑得很开心：“书记大哥，我们这算是人生的幸事，他乡遇故知，是人生的三大快意的事情之一啊。给她的朋友作过简单的介绍后，我们互相说了这些年的各自的生活。她和我一样早就离开了团的系统，在四川的雅安的一个企业做市场策划和营销的工作，这次也是出差路过西安。她亦成家，先生是当地的一个政府公务员，有一个女儿十岁了。她告诉我她很幸福，她也特别怀念那段青春的日子。

　　我们吃着，聊着，不觉已经夜深。我告诉她我明天就要走了，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遗憾，我们互相留下联系方式，握手作别。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都有着联系，后来我的手机号码更换掉了，也失去了联络。

　　五一二四川汶川地震发生后，我知道雅安也是一个受灾的地区，突然就有些惦念小谭，不知道她和她的家人如何？写下这些文字，是想说，一个人的一生注定会有一些让你忘不掉的朋友，或者是往事，它会牵动你的思绪，让它起伏不定。哪怕这种相识恨偶然，或许你也不会忘记。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

　　不管能不能再见，我在这里都要用我的文字写下最诚挚的祝福：“小谭祝福你和你的家人平安快乐。”

　　我还记得那个桔子的清香，它洒满在我的人生路上，洒满在我的记忆里。

　　“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