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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黑道和尚 于 2014-1-5 14:38 编辑
打小我就不是念书的料,高考顺利落榜在家待了半年之后,就去一家金属加工厂干起了临时工。
如果说,读书生活我所念念不忘的是那些逃课的日子,那么,回想起曾经共事的工友师傅们,记忆犹新的也总是劳作之外的事情。
(一)张师傅
一直没弄清他叫张长弓还是张成功,我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很短。别人都叫他大张或老张,我恭敬礼貌地称张师傅。倘偶尔有人连名带姓的叫着他的名字,那多半带着生分和距离。
张师傅是个老车工,四十多岁,身材中等微胖,头发微曲有谢顶的迹象,这跟他言谈举止中的懒洋洋的气质很相配。
我们常常会在吃过中饭的午休时间,坐在车间外面的被太阳晒得温热的台阶上闲聊。
他会跟我讲起作为一个技术工人年轻时的风光。
“那时候,技术工挺吃香。找对象,是咱挑人家。不好看的,咱不乐意,嘿嘿”太阳的强光下,他眯着眼睛。
那时,很多工厂开始倒闭,工人们都下岗自谋出路了。这家工厂也已呈衰败之象,留守工厂的,都是些失了年轻血气的老职工。
他跟我的共同语言是从猜字开始的。那时,我还有着学生时的习惯,不太会跟别人主动交流,常带着一本小说什么的,休息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看。他有时就会坐过来,点一支香烟抽着,歪头看几眼我的书。发现不太常用的冷僻字会问我:“这个字儿念啥?”我往往都能正确地读出来解释清楚,他就有了兴致。到后来,他开始从脑子里想出一些冷僻字考我,我也会想一些难字考他,原来他也看过不少书,我们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
张师傅给我的最深刻印象,是他把我带进了一个迥然不同于校园的陌生的世俗话语世界。
在我之前,张师傅带过一个女工,是个开朗的娇小俊俏的小媳妇儿。我来了以后那个女工去了别的车间,休息的时候常过来玩儿,看得出,他们相处得很融洽。他们一见面就打情骂俏,常常搞得我很羞涩。
只有在这种调笑的时候,张师傅才像吸足了温暖阳光的鳄鱼,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展示出充分的想象力和机智的幽默感,那个女工也是伶牙俐齿毫不相让,两个人针尖麦芒像是玩儿智力冲浪。难堪而狼狈的常常是我这个青涩的观众。
张师傅几乎能从任何一个话题,随便的一个什么物件引入到性的暗示和隐喻,女工则心领神会含笑加以回击。
女工嘲笑张师傅太胖了,“张师傅瞅瞅你,怀几个月了这是?”
“你给整的,还不知道吗?”张师傅的脑筋就像润滑极好的车床,飞快地运转着
说到了一个车件的尺寸,女工无意中说大了或小了,张师傅立即会说,“你喜欢大的小的?”
女工即应到,“大小都得够硬,你还行吗师傅?”在我懵懂不解一脸茫然的时候,张师傅会说,“和尚还没听懂呢?”,随即他们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些词汇,在他们口中永远鲜活着,“插、钻、松、紧、长、短、套 、打眼、钻井.......”他们常常会造出许多妙趣横生暧昧挑逗的句子来,女工也时常会用漂亮的眼睛故作认真地问我:“听懂了吗?和尚,肯定听懂了。”我笑而不语之际,女工哈哈大笑起来。“张师傅,好好的孩子他妈生让你给带坏了。”
闹完之后,他们常常互请着晚饭道别,“今晚带嫂子去俺家吃吧,他又馋酒了,给你们整几个菜。”
“别了,你们一块去我那吧,孩子正好没在家,让你嫂子弄菜,俺哥俩好好喝几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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