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悠然雨思 于 2010-12-6 10:04 编辑
文/悠然雨思
披一蓑烟雨,携一缕春风,我又站在姑苏虎丘山上。是的,虎丘是我永远魂牵梦绕的地方。那紧傍山塘河的山塘古街上别具风韵的姑苏姑娘柔软甜美的吴语叫卖声、那穿梭于山塘河上飘散着茉莉花、白兰花清香的过往小船、那清芬四季的茉莉花花庄;曾经的某个瞬间,故人、旧物、往事……都那样清晰地一一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雨丝亲吻着衣裳和脸颊。烟雾氲氤中的虎丘山如一幅千年不变的水墨画,无声无息。委婉缠绵的雨滴,一丝丝、一滴滴缓缓流入心田,浸润在斑斓梦幻里。徜徉在雨雾中的山路上,更觉宁静幽雅,思绪万千。那些与 “冷香阁”茶楼相伴的一株株根深叶茂的古槐古樟承载着凝重的历史,俨然是虎丘山上的卫士;“别有洞天”里面的“虎丘剑池”似乎还能看见阖闾、夫差父子的身影;历经沧桑的“云岩寺塔”矗立在朦胧云雾中更加雄伟,没有谁能说清,它已在山上悄然伫立了多久!然而,我知道,它一定见证了虎丘千年的历史,一定记载着虎丘茉莉花庄的昌盛和衰落。
雨丝,轻柔的飘着。静静地走在熟悉的阶石上,未见到心中怀恋的曾经满山挺立的茉莉花树,重重的失落感在心湖荡漾……蓦然间,在一个不起眼的土丘上的空阔地,默默地伫立着一棵茉莉花树映入眼帘,像古梅一样苍劲,斜依在丘边上,孤独的仙子一般。整株枝杆约为五、六米高,茎有两个茶杯口那么大,干枯般的树枝上,已爆出零星新绿点缀着它。一片一片翻翘着的班驳的苍老的树皮仿佛向每个过客诉说着茉莉的传奇故事……
虎丘山上曾经矗立着无数茉莉花树。从山脚下的山塘古街向南绵延至枫桥寒山寺几公里的虎丘公路的两旁,有多座农家种植的大盆茉莉花庄,一盆盆刚劲挺拔的茉莉花树,鳞次栉比郁郁葱葱。春末夏初,悠远地飘来一阵阵淡淡的清香。
根娣是我寄娘的女儿,十八、九岁就单独管理着五、六十亩地的茉莉花庄。孩提时,常跟在她后面到花庄去玩。盛开着的茉莉花树,滴翠圆润的绿叶如春水盈盈,映衬着洁白小巧的花朵,含蓄静美、清淡典雅,不忸怩,不张扬。朵朵小花散发出的香气,淡淡的,清清的。枕一缕馨香入眠,便做起美妙的仲夏夜之梦。每年此时,亦是寄娘家饮食茉莉的佳期。泡茶,摘鲜花几朵,茶味清醇,齿颊生香,回味悠远绵长;摘嫩叶漂洗干净,与豆腐一起熬煮,味道格外鲜美;新鲜的茉莉花洗净晾干,放入酱、麻油翻拌,一道可口的凉菜……
寄父和外公常在“冷香阁”茶馆品茶听评弹。从评弹中我们知道了许多关于茉莉仙子与茉莉花的故事……茉莉淡淡的清香,飘起来的时候,总会给我某种诱惑直把我单纯的心思,凝聚成片片茉莉情结。
再次见到根娣时,她已经年过半百。我依然清晰着身着蓝碎花土布衣的青春的根娣。她眉眼间依旧如昔的甜美,柔软的苏州软语与我娓娓交谈,言语间充满了喜悦。她告诉我,在某个一夜之间,生产队流行起申请“宅基地”之风,并全获批准。花农们纷纷在自己的花庄里盖楼造院。根娣家盖了三幢三上三下的楼房和一大院……她和他们不再需要起早贪黑,露水沾,太阳晒,弯腰曲背地劳碌;不需要在茶忙时为制作花茶揉、捻、焙、烘;在滚烫的铁锅里揉擦,汗流满面;手心不再起泡,不再是两手黄茧,力倦神疲……出租两幢房屋一个月的收入能抵上花农半年的收益,生活很富裕……
散落在岁月里的碎片,在雨中无奈而凄凉地飘摇着。驻足,静静的回望往昔,距离用柔软缠绵的雨丝,润湿了整个思念,芬芳了走过的季节。而今的虎丘公路两旁已不再是当年安谧恬静如梦如幻的茉莉花庄,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一排排观景村楼房和居民自建小院。只能依稀地在那些地名、溪名、桥名模模糊糊辨别着花庄的印痕。
山上传来断断续的评弹唱腔,拨乱了我本有涟漪的心湖,涌现出心底那抹香软的痛,盈满思念的日子。承受千年风雨侵蚀的虎丘山没有了往日的喧闹,昔日那碧绿清翠,茉香袅袅的茉莉花庄任岁月风干了芳容,被遗弃在无边的清冷中。那些淡淡茉香的轻轻飞舞,已化作都市凌乱的纤尘。偶而,也会有茉香掠过,已然没有当年那样清醇芬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