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杆岭事件 [复制链接]

红粉

主楼

发表于 2013-8-3 09: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红粉于 2013-8-4 11:18 编辑

　　

民国三十五年初春，太阳并不温暖。
　　
　　小缸站在秦家坡上瞭望旗杆岭，岭上的草木泛着白色的光，没有一点绿的意思。看见岭上有人招手，小缸说，走，去看看。十几个兄弟跟着他上坡。
　　
　　戴老板密电渭南站：继续追查李家钰上将被伏击案。小缸听说李家钰阵亡后，委座异常震怒。在川举行盛大追悼会，三十六集团军司令李家钰被追授上将，蒋主席率重庆所有军政党要员拜祭英雄。第二天戴老板就发了密电：渭南站全权负责调查。小缸是军人世家出身，深知战争对人的考验。蒋鼎文汤恩伯孙蔚如率兵悉数靠拢西安，扼守汉中，却对洛阳失守毫无愧疚。李家钰用四川的血给了河南一点惊醒，会不会惊醒汉中很难说。
　　
　　小缸专程跑上海一趟，询问了已经放下军刀的内山英太郎和日军第一军的参谋军官，果然如预计的那样没有任何用处。相反，内山英太郎拿出天皇表彰诏赦和冈村宁次的命令电文称，沿路占领区域禁止对支那百姓烧杀抢掠，否则就地正法。小缸一撇嘴，说：南京也没有杀？内山英太郎摇摇头不说话了，参谋们喃喃不知所云。
　　
　　有个兄弟说：日第一军一部从山西茅津渡过黄河插入陕县大部，伺机截杀洛阳防区西退大军，这个意图太明显了。李上将殒命情理之中，意外在蒋长官汤长官并未提醒后卫部队。
　　
　　小缸说：你一个少尉有脸子评价长官所为？
　　
　　又一个兄弟说：完全没了章法，军心乱了。梯次安排阻击阵地，防范黄河北岸来敌，不会乱成这样。
　　
　　小缸说：亏你还是黄埔出身，没看见十二军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战区长官哪顾得上驻防山西第一军会来偷袭？你能杀死阿部规秀，人家就不能也杀你个中将？陕县重要，汉中重要？
　　
　　一个兄弟说：这旗杆岭真不算险要，李将军手里哪怕有一个团兵力也不至于自身难保。一个集团军司令咋能如此不堪一击呢，警卫营总该有吧。47军那么多人保不住一个长官简直是笑话！
　　
　　小缸看了看地上松软的土拿脚踢了踢，说：听说李上将和十八集团军朱德部有过接触，戴老板下令从这上面也查一下。可惜李上将身边的参谋处长也死了。
　　
　　几个兄弟都说从布防图看绝不可能，给十八军屁股上栽葱，没铁证怕难服众。
　　
　　小缸说访问一下百姓吧，万一有点说法呢。
　　
　　十几个兄弟都往山下走，坐上卡车找附近村庄。有人来迎接住说他是保长。小缸看了看说，安排一顿饭，给你大洋。保长说那敢情，木马达。进了一个院子，太阳暖起来，小缸坐在石碾上卷了一颗烟，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辣椒肉丝捞面，热腾腾的。弟兄们都上手呼噜起来。小缸端着碗说，屋里擀面那十几个嫂子也吃吧，我请客。小缸说完掏出俩银元撂给保长，保长点头哈腰说哪能行哪能行，银元却装进袄袖里。保长跑进屋里拿出一坛子酒说：自家烧的，弟兄们都喝点，春寒啊。
　　
　　小缸没接盛酒小黑碗，说：去年这儿打了一仗，你在哪儿？
　　
　　保长一愣说在家。
　　
　　小缸说：你不怕鬼子来祸害？
　　
　　保长说：不能，家家户户都有安民告示当护身符。
　　
　　谁的安民告示？
　　
　　日本人的。
　　
　　拿来我看看啥瓤子。
　　
　　上交了，镇公所说那是蛊惑人，胡扯淡。
　　
　　能记得啥内容吗？
　　
　　保长说，反正是谁扰民谁吃枪子，我不大懂。
　　
　　小缸隐隐觉得内山英太郎说的可能不假，又问保长，你有没有听说过李家钰这个人？
　　
　　保长说，那咋不知道，听说是个大官，死在旗杆岭了。
　　
　　咋死的？
　　
　　那可不知道，咱庄户人家听见炮响都躲地窖里。后来听说日本人挺仁义，情愿把大官尸首送给他的兵们。
　　
　　别乱说，啥叫仁义？
　　
　　保长一缩脖说：嗯嗯，吃好木有？
　　
　　小缸说有鸡没有？
　　
　　保长一愣说，哎呀，我记起一件事，也是吃鸡。当兵的来抓鸡，到处乱飞。
　　
　　啥时候？
　　
　　好像是大官死之前。
　　
　　说说。
　　
　　保长支吾半天说，没啥说，我去给你抓鸡。
　　
　　小缸说：是不是他们不给银元？
　　
　　保长说给了，不是银元，是纸钱，村里人都不想要，他们抓了鸡扔下纸钱就走，不敢拦。村西头张瘸子左腿也差点瘸了。我去抓鸡。
　　
　　小缸看看弟兄们说，都能说，咋不说了呢。这很明白了。日本兵过河来，这些老百姓都知道。那些兵来抓鸡，搞不好小股部队就藏在村里。比较之下，老百姓可能对日本人印象会好一些。这就是他们设伏成功的原因。
　　
　　保长抓了两只鸡，两只鸡很不服气挣扎，翅膀噗噗噜噜的。小缸又掏出一块银元放在保长手里，接过鸡放了，那俩鸡飞快跑了，飞上屋顶咯咯叫着瞪了保长一眼。
　　
　　保长说，这叫咋说？
　　
　　小缸说，你认识不认识那些兵？
　　
　　保长说不认识，四川话也听不懂，哦，对了，有个人给我打了个借条，拿走了一罐子棉籽油跟一小盆玉蜀黍面。
　　
　　看了纸条签名，其中一个弟兄说：是李长官的副官，我老乡。
　　
　　小缸说：死了？
　　
　　保长说：死了，就算不死，这帐没法要，都是为了家国。
　　
　　明白了。
　　
　　回到渭南站，和邢瑞柯交换了蒋鼎文汤恩伯孙蔚如几个将军的证词，小缸写了报告递交南京。小缸想老百姓知情不报情有可原。又想起日本人的手腕真真可恶。尤其是李上将部下不体恤百姓，累及李中将以至身死，太不值。
　　
　　电报紧急回了过来————怎么可能不是十八集团军透漏我军军情呢？
　　
　　小缸召集全站开会，一致认为这一定是十八集团军出了问题，证据充足，措辞严厉，结论明确。拟定之后，小缸签名，电报发出，叹了一口气。
　　
　　两个月后，小规模内战终于在旗杆岭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