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疯魔。
一、
在不相信爱情的时光里,遇上一个愿意倾心的人,如陌上离之于苏烟,那是在苏烟刚逃离娑罗双树的泥潭之后。
尽管苏烟从来都认为他跟娑罗双树的关系是建立在金 钱之上的,互相利用互相猜疑,互相照顾一起打拼,但又都保留了各自的底线不去触碰。
因为苏烟从来都不跟娑罗双树去任何交际场所,他只关心娑罗的衣食住行,关心生意的好坏。苏可以不在乎娑罗在外面,在每一个不归家的夜晚风驰电掣的狂奔到那里去消遣,而他知道娑罗终究会回来,回来真实的生活里吃喝拉撒睡。
苏烟常向上天祈祷:希望洗去娑罗双树疯魔的罪,希望他像平常人一样清醒地活着,希望他不再活在谎言和幻想中,希望他相信自己。
揭开面具之下的娑羅双树会对所有人都嗤之以鼻,而苏烟永远都不会知道娑罗在心底是如何的鄙弃自己, 是贪慕钱财的小人或是其它?但在人前娑罗双树总是要潇洒的装做对苏烟多么情真意切,非君莫属。
在娑罗双树笼罩下的日子里,苏烟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钱,才会让自己的情绪神经质般起起落落,患得患失。直到一天,苏烟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以钱之名再束缚自己。直到他们完全分开快一年,娑罗双树时不时还徘徊在苏烟惊惧的梦境里,原来不知时用情己深了。
二、
苏烟这孩子是父母代孕生出来的,所以从小性子就凉薄冷淡,父母常年的恩爱如一,倒显得孩子好似多余的。
被叫做娑罗双树的热情灼烧过后,苏烟发觉自己喜欢那些固化不变的物体了,如比指尖不痛不痒的小疤,比如山石草木,再比如建筑雕塑,所以苏跑去艺术学校学素描。或许是想用最朴素的笔触一笔一画地描摹出真实的形体,或许是想用深浅的黑、白、灰重新结构眼前景物,在线的望不到尽头的世界里心才安定了能够把握了,这时物体就停滞于笔端,一丝一丝一笔一笔地固化在线体下,于深浅灰的光影中立起。
苏烟对素描的喜爱,绝不亚于娑罗双树对跨界车型的追慕,尽管他非常讨厌娑罗这个名姓,尽量避免与这个姓氏相关的一切人和事再有任何的接触,却无力阻止貌似双树气息的暗影偶尔冒出来晃荡一下。 生活如果不能拒绝,那么就试着爱上他,当爱变成一种习惯,再不可能的爱也难舍难分了。铅笔因为铅心
硬度的不同,拿在手上笔触轻重的感觉殊异,所以能够画出粗细不同的线条来,粗粗细细的线条在深浅里交织成网,密积交错地网住一些在意的景物。
陌上离的前任情人鱼梁长的娇媚可爱,但在他们的情爱魔怔不到三个月时,陌上说要跟鱼儿分了。这段遇不逢时的情,是短暂的香甜,也是缠人的,有毒的,虚荣的一种负担。无论鱼儿怎么跟陌上抹脖子上吊,还是吞药沉潭的闹腾,陌上依然不屈不挠连哄带劝的把鱼儿送回家,坚决地分了。
旧情人间互相的得失是没办法去计较的,说不清谁欠了谁,谁又负了谁,计较越多的人只会伤自己越深,不如一觉睡醒了就去寻找新的快乐。
三、
有人用时间堆砌爱情,有人用时间养育孩子,有人用时间筑巢,还有人用时间画一幅画,用时间唱一首
歌,用时间看海听风。
女人爱上的是一种捉摸不定的情绪,男人爱着一股肌肤相亲的冲动。娑罗双树爱玩的是心跳,所以他的身上有着一种迷人而奔放的荷尔蒙气息,掩映在甜言密语中氤氲而出,会令人于不自觉中沦陷。
一天苏烟睡后醒来,忽然记起在跟娑罗双树感情尚算融洽时,曾送过一只内画微雕的鼻烟壶给他。当时娑罗对这个精致的山水鼻烟壶爱不释手,甚至还故做玩笑状的翘起一只手的尾指和大拇指、余三指呈握拳状放在鼻子下比划着说,如果自己现在还溜冰的话刚好可以拿它去盛冰。
这个鼻烟壶是苏烟一次去参观书画展时随机抽中的特别来宾奖,在巴拿块大小的壶身透明磨砂内壁上,精细地雕画着一幅郁郁苍苍的古典山水图,壶是放在一个红色锦缎木盒中,看起来精美雅致又古香古色。苏烟对于这种只宜观赏把玩的礼品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想送时就顺手送了出去。
时光不停的在爱恋里溜走,人心好似天生就具有着强大的愈合力,总是伤了再愈,愈了再伤,长此以往脾气磨没了,越来越多理由让人心软,不过每一次原谅后彼此间的距离就自动推远一些。
娑罗双树经年不愈的老鼻炎,过一段时间就会犯一次,说话时常带着一点儿鼻音,连唱歌时也听得出鼻
音。而陌上离的嗓音是清澈中又带着磁性的,某次在蓝调爵士吧中即兴翻唱了一段马休-连恩的「布列瑟 侬」,那弥散着浓浓离别忧伤的沙哑之声忧郁之情,一下子就惊醒了在座苏烟的耳膜,也记住了这个温文帅气的歌者。席慕容说过,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先从爱上一个声音开始的。
生活到底给予了人们些什么,除了这些散漫的文字,遍布虚空矫情的虚荣外,不知还会有些什么?
四、
不管人们曾怎样的爱恨纠缠过,最终都会以不同的形式而分开,令彼此今生再也触碰不到那么熟悉的气息,所以该趁现在劳劳的把握好眼前。
在苏烟的宇宙中,时间和空间都是绝对停止的,人的欲望驱使了世界的构成,情感促使艺术的产生,意识导致孤独的存在,而文字是通向颓靡的开端,命体则是色光下飘浮的一粒微尘。
陌上离很少见过刚来学素描的学生里像苏烟这么心静的人,不吵也不闹只安静的坐在画室角落里一画就是一天,很低很低的存在感,偶尔起来转上一圈默默的观察下其它人是怎么画的,或低声询问上一两句,再回去后排位置上埋头到画板中。
相识两个月后,陌上离陪苏烟一起去音乐厅听了场共同钦慕的小野丽莎的小型演唱会。小野丽莎在现场自然慵懒、温暖感性的弹唱,令静静聆听的观众们都迷醉在巴萨诺瓦音乐的香醇里。演唱会安可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苏烟才告诉陌上离之所以会选择他来做自己的指导老师,是因为曾在蓝调吧里听到过一次他动情演唱的「布列瑟侬」。
不长时间的相处中,陌上离己摸清了苏烟的性情,这个人外表看似气质清冷,实则内里是温软暖人的,不同于鱼粱的甜美有毒、一味贪玩的性子。
陌上离后天有着精神上的洁癖,所以追求于唯美的艺术,这是他患自于家族里魔咒般的悖德罪孽的后遗症,成年以后的心底一直盘旋着一股怎么也清洗不掉的羞耻感。蓝天白云之下,有些在阳光照耀不到的角落里,暗暗滋生了人性的罪恶。
五、
往事不如烟,有人独伤情。陌上家是祖上从他处迁居到盐城的,在这片风调兩顺的地方上经过世代祖辈的经营出过几个名人权贵,也算得上一方名流望族。
陌上离的父亲在世时开铺头做买卖,因善于机巧逢迎与城中本家各脉都关系熟络,白手起家挣下了一份产业,盛时曾宾客盈门。然而好光景没几年老爷子就患重病离去,后又被族人迁回祖坟同原配合葬了。
人生三大不幸事,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陌上离就是属于年幼丧父的这种人生三大不幸人之一。母亲高阳氏是父亲原配过世后续弦的二婚夫人,自嫁给陌上离的老爹后第二胎就生了个男孩,合家大喜给孩子办满月酒时宴请了大半族中人。谁能想到,孩子他爹抱上儿子没几年竟闭眼去了,甩下了一摊家业和少妻幼子。
恋人们渴望深层的拥抱,不满足于耳鬓厮磨的搂搂抱抱,需要彼此身心的全部占有,肌肤相亲的深深镌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牢牢抱紧另一具活的满溢生命力的新鲜躯体,与之共舞共翔共澎湃,绽放一场无与伦比的璀璨美丽。
人与人之间的爱从来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这一刻你或许会爱上一个人不可自拨,下一刻也许会喜欢另一个人了。陌上离爱上了苏烟,快乐的好似又回到了童年无忧的时光里,回到了母亲甘美甜软的怀抱中。
恋爱是如此的美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手心中转动。
六、
在尼古拉斯-冈恩气势磅礴的音乐中,苏烟好想飞越在黄石公园里大峡谷的壮丽美景里,可他有了陌上离,像收起羽翼的鸟儿静静守在巢中不愿离去。
一个人拼尽力气走了那么长的路程才寻到另一个人,这来之不易的太过美好的珍宝,仿佛是上天对过往所有不堪的弥补、的恩赐,甜蜜的好害怕一眨眼后就再也寻不到了。
陌上离的母亲高阳氏在他父亲去世之后,即带着三个孩子和家产改嫁给家中以前的一个下人长留,因此事被族中人认为有辱门风,就与高阳氏断绝了往来,并将陌上离父亲的坟从盐城迁葬回了祖坟。
命运的齿轮总是狠狠的碾过人们的心头,碾醒痴人痴梦。从高阳氏改嫁长留之后,没过几年就家道中落了,陌上离一路也从娇子变成了穷子,然而还有更不堪的境况等着折磨他们。
陌上离除了上面的姐姐,还有一个叫陌上熏的妹妹,熏在刚成年时竟被兽父长留所染指。懦弱的高阳氏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是愤怒的街坊们把长留抓走送去蹲了大牢,年少的陌上离羞愤之下孤身离开了盐城外出求学。
人生的路上人们踉跄前行,说不尽的悲催一直在继续,总希望有个温暖的结局,但怎么也掩不住人心里的苍凉。
七、
苏烟的父母曾对苏烟讲过,不仅致青春,我们更要致黄昏。或许世间有一种爱恋穿透了时空,大彻大悟,相依为命,至死方休。但苏烟猜不出这一程陌上离会陪他走到多久,小心翼翼的欢喜到捉不稳画笔,指尖微微轻颤着。
陌上离授课之余的空闲里,常带着苏烟去听音乐、写生或者旅行。后来,陌上离还依据苏烟喜欢的一部音乐电影[堕落凡间的音符],创做出一幅名为「离去的加百列」的油画,以此纪念女小提琴手与智障天才钢琴手----加百列的爱情悲剧。
其实,直到很多年以后陌上离和苏烟都一直携手共度,直到他们的孩子们开始慢慢长大,他们依然如初的不离不弃。生活再次向人们证明,爱情需要选对人,日子才能走对路。
生命里有欣喜自然也会有悲伤。陌上离的妹妹----熏因年少失贞,被母亲高阳氏早早就嫁给了盐城外的乡下人,所以熏的女儿比陌上离家的孩子还要大上许多。然而命运的镰刀又一次降临,再次收割了少女的纯洁,再次无常的磨折了人心。且这一次陌上熏的女儿在年少时,被盐城外的乡下人,被生父所玷污。
以后或现在都有很多的故事在悲喜交替的行进着,还有陌上离,苏烟,娑罗双树,鱼梁,高阳氏,商人,长留,陌上熏,乡下人,在人群中汲汲营营的穿行而过,他们看得到或看不到的存在于宇宙洪流中呼啸着滑落。
(此文完结)
感谢自己,终于写下一些想写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