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力 于 2013-6-25 22:50 编辑
蔡工是南方人,烧的一手好菜。他没退休前,可是享了不少口福。但最惊艳的是他的烧田鸡——嫩、香、细。虽然,在饭店也吃过,但那完全是两种口感。我连连称赞。他一脸得意,问我要不要学。我当时正跟老公恋爱,他最遗憾的是我不会做饭。所以,一听这话,我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下班后,蔡工陪我到有卖田鸡的菜市场,支住车子,对老板说:老板,给挑几只大个的。 老板光着膀子蹲在地上,前面一块木墩上血迹斑斑,周围转着苍蝇。 我后退了几步。 老板抬眼瞄了我一眼,伸手解开旁边一个绿色的纺织袋,从里面掏出一只碧绿色的青蛙,那只蛙“呱呱”地叫着,袋子里的蛙群也因受到惊扰一片叫声和涌动,那袋子就像棉被里不断打出的拳,突突的。 老板攥着那只青蛙的身子,我看到它的腿拼命的蹬着,仿佛一个溺水的人。 老板把它按到墩子上,举起锤子冲着它的脑袋敲了下去——锤子是细长型的,一头有尖,一头发圆,青蛙的脑袋不大,所以,这把小小的锤子足够了。 血一下子溅开来,鲜红鲜红的,似乎不冒着热气,和那墩上的陈血叠在一起。 老板扔了锤,拿起剪刀,“咔喳”,青蛙的头掉在地上了,然后,他从上往下一捋,那碧绿色的皮就整个的翻下来,露出白嫩嫩的身子,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依次,老板解决完我要的只数,装进了袋子。 回家照我教你的做,记得把它的四只爪子剪去,把腿盘起来。 蔡工临走还不忘叮嘱。 我“哎哎”的答应,心里早荒凉一片,那种感觉就像铁片划在玻璃上刺刺拉拉的。 到了家,男友正在帮母亲做饭,因为我早在电话里吹了,我要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道惊世骇俗的菜。所以,他们都在等我上阵。 可是,我一进门,把东西往厨房一丢,说我教你,你来做吧。 他摸摸我的头,一脸关切:这是怎么了,脸色难看,有气无力。 我说,我看了屠宰青蛙,受刺激了,做不了了。 结果那田鸡还是男友做的。 什么味我至今不知道,因为我一筷子没尝。 只是第二天拿到单位给蔡工验收时,他惊呼:这青蛙怎么四肢全张,个个跟上吊似的? 我“呵呵”得苦笑着。 从那次起,我心里有了障碍,再不能动全尸的物儿,比如鱼,整鸡,不见,能吃,见了就下不去筷子了。 更严重的是,有一次下雨,我看到一只青蛙,然后,那个场景就翻出来,心跳就突突的加快。 去年,陪小妮到剧院看儿童话剧《青蛙王子》,当看到青蛙受到那么多歧视和不公最终战胜自己赢得爱情时,我竟然哭了,虽然这是台喜剧。 我想到那只青蛙,它是不是被施了法的王子呢?如果他是王子,那么他可以用剑封了屠夫的喉,而不是被按在木墩上受如此酷刑。但它偏偏是一只青蛙,即使躲在水塘也无法逃脱命运的厄难。 童话总是给弱小以希望,格林把青蛙想像成王子,那么他是不是也曾经有过我这样的经历,而借助魔法,让那只可怜的青蛙在另一个世界成长强大而获得尊严和幸福? 但我不是魔法师,更不是格林,我只是一个俗人,虽然也足以弱小,但面对青蛙我却可以把它吃进肚子,甚至能心安理得。 这就是法则,不会因你的同情和良善而动摇丝毫,我们都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却无力摆脱。但即使这样,我还是真的好希望每只青蛙最后都能变回王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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