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草从地上拔出来,它是怎样的一种疼痛,只有草知道。
————胡传永
1 在书桌前坐下来,手中的一枝笔 远比从父亲手中接过的锄头还要重许多 今夜,我回到了乡下老家。外面的风 从深秋走向初冬的程序里喧响着 我的笔触很匆促,缺少那份从容 淡定,深邃与辽阔。起笔 如落尘一般;不知穿越了什么 填满了什么,或涂抺与覆盖了什么
我走过了半个世纪,却没给心 留出一小块空地。因为岁月 那不动声色的力量,像磁铁一样 粘着我,无论是昨天与今天,城市与乡村 晴天和雨天;我似乎都没有走近 某些无关周遭的小温暖。以及苦涩中 某些无关现实的小甜密。毎一座城市的夜晚 都是一片灯火辉煌;却有一种新感觉小说的气味 冷飕飕的刮过来;乡村夜空那点点星光 喂养着我,我抻一抻衣领,给城市和乡村 给春夏秋冬挡一挡风寒。晃动的人影中 你无法辨认出我,似水年华里 我不是那个塌着腰走路的人。山高水长的路上 翻卷的热血猎猎作响。昨天与今天 城市与乡村,每个小巷里 似乎部散犮着被遗弃的伤感。当然 不同的世界观都可以和平共处;可人们 心中的上帝,却不知去向 被遗弃的子民,把人间徒然的泪水 串成的念珠挂在圣母纤纤的玉指上 内心,感到了片刻的宁静与宽慰 当所有的小溪流进江河,渗透 汹涌成一个时代;所有的繁华 都是寂灭的前凑。这不是诗歌的主观立场 因为我的内心,也在饥肠辘辘 当马蹄和军靴践踏了更多的青苗; 当喜鹊 把她的窝搭在拔地而起的楼群手脚架上; 鸟儿的鸣啭 和教堂的钟声, 憩落的是一片历史的尘烟 和深深的一声嗟叹! 我头上那顶破草帽 被路上卷起的一阵大风吹翻了 雨,落在了我的心里 2 我累了, 时间拖曳着我 走进了一个让我晕头转向的新的时域 我的心跳和钟摆在打架, 我不想出发 不想和从前的时空一刀两断, 我怕 回不到从前的城市和乡村了; 怱悠间 我像被拔萝卜一样, 被抛在了 新的时间领地上;家园 抛弃了灵魂,时代抛弃了民族的自尊 与自信!所有优裕油光的面孔 不过是一个时代的,中国式的 骨子里土腥味儿极浓重的虚胖与浮肿 惊狂的马车一路飞奔,在轮下 我们只能饮尽祖先的血,才能换得 片刻的宁静。我体內疯长的一种声音 是猫头鹰的元音么?土地厚重的梦里 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被砍倒的声音 太平盛世,到处是打劫人间烟火的一双双 森绿的眼睛。从文明的拂晓出发 我的眼底呈现的,是野兽的平原上 厚土层龟裂的板块,和干涸的河流 这个时代,只能把自己的头 埋进沙子里,让自已的泪水 淹死自己!那条河流也将睡去 3 我真的很累, 很累 我是一个无票乘车的旅客, 随时有被 撵下车的尴尬和忧戚。因为在关于存在的逻辑里, 在时间的不断流逝下面, 在生活千变万化的后面 人的品性和本性,从远古走向 人类生活极端理智化的今天, 剩下的 也只是人的历史,和关于人的痕迹了 尽管那些吃饱不饿的人,拽着历史的胡须 打着饱嗝,在世道人心之上荡秋千 但在人的地平线上,童话世界破碎了 神话时代也一去不复返;在弓与六弦琴 的对峙中,我没听到流水般的弦音 或某种静态的平衡。在人的目光 和话语的荒漠深处,我不得不去重新打量 和走回母语的源流;可我却无力去发现 并且证实一种新的力量,给生命一种坚硬的底气 去建设一个人自己的世界。历史的航船 载着物理世界滔滔而去;那滔滔而去的船帆下面 是我没买到坐号的,一串串冒泡的目光哦! 4 好了,坐在时间的对岸 那孤云独去的雁叫,不过是从自己的胸腔里 弃绝而出的声音。没人想把如烟的寂默 撒播给大地和这冷漠的人间。所有的膜拜 都是空荡荡的;在通往祭坛的小路上 所有的汗水和河流都干涸着。上帝 也在人类苦难的头顶上酣睡呢!我不想 把一个时代的皮毛反穿在自己身上,挣回一点 可怜的虚荣;或证明自己是类人猿的后裔 这一大把云雾缭绕的言词,不是精神分裂的花开 我也不是那个敲响丧钟的人;我只不过像狗一样 在去路的存在物上撒一泡尿,在来生春暖花开的时候 在回程路上留点标记;尽管所有的词语 都沾上了历史的腥臊味儿,那不过是一个死者的 死亡意识结下的蛹。教堂的钟声庄严,肃穆;但不会是 每个人都走在天堂宁静的路上。我的大脑 像石头一样沐浴在风中,溶点与风暴 只是冷彻与野性的呼唤!我无法带走 今生的每一片云彩,和那绵绵的山脉 所有灰色而贫穷的旅程,如蓝烟飘散时 我笔下这些文字,可作为碑文 或悼词:不管世界向何处去 我干杯!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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