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猫瞳
某次坐公交车,车上并不拥挤。站立的少,有座的多。
我站着,只一味琢磨自己的事情,正想得如入无人之境,忽听公交车后排的位置迸发出一句恼怒的暴喝:“你们这些人就真好意思的……”循声望去,一个打扮颇时尚的小伙子正对后排几位坐着的乘客“咆哮”。彼时,他已经气得满脸涨红,脖子上有隐隐的青筋暴突。小伙子身边站立的是位年迈的老妪。小伙子连珠炮一般的拷问直逼众人:“这位老奶奶都这么大岁数了,你们一个个坐得就都这么心安理得?好,就当她是我奶奶,我替我奶奶恳求你们给让个座总行吧?哪位有良知的还没睡着的,麻烦您少坐几站成吗?”
显然,谁也没预料到小伙子的突然爆发。大家呆愣了片刻,而后各自呈现出本 能的抗拒。 坐在老妪身畔的另一位和愤怒的小伙子年龄相仿、一直旁若无人听歌的小伙子关掉扬声器,把耳机往耳朵里一塞,就此高挂免战牌。
一个女孩子显然被喝问得下不来台了,僵持地坐在原地,只是脸越来越红直至变成酱紫,坐姿也越来越别扭,仿佛她坐的不是公交车上的椅子,而是长满钢钉的凳子,却始终没站起来让座。
另一个看来很知性的女子,也和那女孩境遇差不多,不过她掩饰得好得多。她默默看了那男孩子一眼之后,就不再吭声,继续看手里新买的报纸,而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再就是一直靠窗假寐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了看。他样子长得有点“梁山”,被小伙子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开眼,很恼火地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句:“小崽子,吓你爷爷我一跳!”又继续把头抵在玻璃上。不过,眼珠在眼皮里貌似不安地滚,睫毛也微微抖动。
老妪看这场面,轻轻拽拽发火少年的衣服,小声说:“谢谢你孩子。我没事,用不了几站就下了。”
少年看上去更激动了,颇有要将不让座的人拽下来的冲动。倒是老婆婆拍了拍他的手背,对他笑了笑,蹒跚地从后面的位置走到车的前半截,当下便有人给老人让了座位。
接下来车厢里的空气很压抑,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评论,只有小伙子呼哧呼哧的喘息。
其实,我当时很想对那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少年说:“真感激你的一颗善良之心,但是,小伙子,你方法用错了。你不知道吗?我们或者任何人,有时候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无法在如此情形下勇于承认错误。心里或许已经有了愧意,却苦于没有台阶下,唯有硬挺着不让座一条路了。”
换一种方式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呢?
那个看上去很面善的知性中年女子,从一上车就在看她手里的报纸。她或许真的没注意到这个婆婆上了车并且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你要是这样说:“阿姨,您看报纸上明天多少度?”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不就看见老人了吗?有时候和聪明人交流,你是不用多说废话的。
那个听歌的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你该最有办法的呀:“嘿,哥们儿,你也喜欢某某的歌啊?我也特喜欢,哟,这儿还站一奶奶呢——” 车再次停靠的时候,小伙子满脸愤慨地下车了。报站器聒噪间,上来两位鬓色苍苍的老者,不一会儿,有人热情地让座给他们。
仔细看,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子和那个看报纸的中年女子,她们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