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夜班。趴在桌上竟毫无征召的又梦到了奶奶。梦中的她穿着的旧式衣服前襟上全是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还是健康时的模样。我过去拉她要去看外公(奶奶的弟弟,也已逝去。)她忙不迭的往外走,我又不忘拿件干净的衣衫抓在手中,而她又走得太慢,我索性把她背了起来。可短短几步的路程却是那样的漫长,等我好不容易走到车旁,梦却醒了。 ----什么是距离?阴阳相隔,又有多远?又有多少遗憾会留在心底?我坐起来燃起一支烟,再难入睡。 奶奶离去已经有两年了。而她老人家躺在家的土坑上的情景,仿似昨天又好像相隔了很远。奶奶在炕上躺了三年。不是瘫痪,是腿疾。开始的时侯,她还能坐起来在炕上挪动,后来渐渐的就只能躺在那,腿脚也伸不开成了畸形了。我曾极力劝她多锻炼锻炼,试试可能就会有所好转,可她不肯。到后来,她想下炕时,我们两个人尽力搀扶着,她的脚都不敢沾地,更别说迈步了。躺在炕上的岁月,我想于她不是享受,更是一种折磨。然而,忙于工作的我却不能常常坐在她的炕边,陪她说说话。常听她一人在那里粗声大气的自语着以往发生的事情。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发散着经年陈腐的气息从她的嘴边流出,我听了总有些心酸,但这或许是她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吧。炕边的漆皮都剥落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没事时用手划掉的,看到她甲缝里的白灰,我的泪快要落下来。我默默的坐着,想着她昔日身体健朗时侯的样子,竟感觉是那样的遥远与模糊。这难道就是岁月的手的力量吗?人入老境都会是如此的孤独与凄凉? 我发觉我的神经越来越敏感了。常常会因一个小小的动作或小小的事情而让我想起奶奶。 哄孩子吃饭,我能想到奶奶总是佯装生气,逼我加饭时的神态和表情;哄孩子入睡,从我脑海里闪现的是奶奶曾教我的儿歌,曾给我讲的故事。奶奶的“知识”源于山东快书和古时的《孝女传》等民间的东西。她虽说不清楚出处,但却满足了我儿时的求知欲。哪个媳妇孝顺,把自己的心肝割去一半哺喂她饥饿的婆婆;哪个人孝顺,把自己的孩子埋了,省下粮食赡养老人;哪个人寒冬腊月赤身卧到冰上,抓鱼去给老人吃。。。还有牛郎织女、武松打虎,以及许许多多的小谜语、儿歌,她操着淳厚的山东乡音,用简短明快的说唱,悄悄的把这些充满爱、善良、孝悌的种子,播进了我幼小的心里。 而今,我已到而立之年,但那些往事随着经年的流水却没有丝毫的淡漠,反而愈清晰了。它就像紧绷的琴弦,稍一触碰便会从岁月深处发出“铮铮”的鸣响,一直响到我的耳畔。然后一发而不可收。 母亲总说奶奶是不好相处的人。对年青时侯的父亲怎么怎么不好。可是她对我和哥的溺爱却是不掺一丝杂质的全心全意。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连同生命都给了我们。好让我们长得更好,走得更快、更远。我和哥从未挨过打,每当爸妈发火时,她都会像老母鸡样伸开双臂,把我们搂到怀里;而我的每次离家(或上学或工作),总伴着她流不尽的泪水;每次带孩子回家,她都会把我们孝敬她的一点东西一股脑的全拿出来,临走的时侯还喊着非要我们全带走。。。 几回回梦里和她相见,她都是好的时侯年轻、慈祥的样子。让我恍惚间心里升起一丝惊喜。奶奶生前总是说,人死后所的病痛都会离去;奶奶也说,人要学会念经,至少要会一篇。这样死后才能跨过奈何桥,走向重生。她也曾反复教我念一篇经文,现在想来不过是给人壮胆的文字。但确也很有气势。可惜内容我已记不太清了。 只愿人真有灵魂,可以永生;只愿真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在那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衰老和孤苦;只愿人真能重生,走入另一个轮回。只是不知道:来世再见,奶奶能否还记得我?真有来世,我能否还能绕其膝下,重温那温馨、快乐?!----我的奶奶,只愿您好,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