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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不到她身上》
初秋。连续几天的雨添了些秋意。
在这样一个天气有些微凉的秋夜，听雨在窗外落着，心情不禁有些黯然。随手翻阅着书刊，无意中看到一个被历史尘封的名字，读到一段尘封的故事。我的心即可被碰撞了一下，瞬间有微痛的感觉。
无疑，这是一个才情与责任兼备的女子，这是一段令人酸楚甚至有些愤慨不平的往事。
幼年时，家境贫寒的她自学完中学课程，后就读于上海法学院和南京中央大学文学系。三十年代初即活跃在文坛，与潘柳黛、张爱玲、苏青并称为“民国四大才女”。
此刻，你一定猜到了我说的是谁。是的，她就是原名为胡寿楣、又名胡楣、曾蜚声当时上海文坛的关露。
从古至今，一代又一代的才女不断涌现，留下了许多传世作品，引起世人的关注。关露，引起我触动的，不单单是她的才华，更多的是她的责任感和默默的付出奉献，还有，她最后的遭遇。
当时，她不仅创作长篇小说等，还翻译了高尔基的《海燕》等优秀作品，写出了传唱至今的爱国歌曲《春天里》。这些为关露赢得了人民的喜爱，在众人眼里，她是一个美丽柔婉的才女，是文坛上一颗耀目的新星，还是一个激情澎湃的爱国者。这时，她的长篇小说《新旧时代》的修改已基本完成并即将问世。以她当时的状况来看，无论事业还是爱情方面，前途将是一片光明。
但是，因为组织的委派，她的一切都改变了。
一天夜里，已被发展为秘密党员的她接到了一份中共华南局最高领导人的密电，她按约去了香港。到达香港后，党组织负责人廖承志和潘汉年拜访了她。他们进行了一次绝密的谈话。据资料记录，当时的情境大致是这样的：潘汉年所带来的任务，竟是命令关露返回上海，策反汪伪政权特工头目李士群。当时具体的说服工作过程，我们已经无从得知，只知道潘汉年做通了关露的工作后对关露说：“今后要有人说你是汉奸，你可不能辩护，要辩护，就糟了。”关露说：“我不辩护。”
我不辩护。看到关露的这句话，我的眼睛湿润了，心里涌动着无言的感动。一诺千金，在后来的日子，关露做到了。为了这份承诺，她忍痛割爱，与同样是革命人士的恋人王炳南离别，只身一人潜入了魔窟，成为众所周知的“汉奸”。昔日的有些朋友对她躲避，不屑于她来往，为了执行任务，她不辩护，主动与所剩无几的朋友疏远，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被误解的痛苦煎熬。
潜伏的日子是危险的，每天都如履薄冰一般胆战心惊，却又要努力表现出从容，无论内心怎样焦虑，在人前，她的脸上始终浮现出美丽安详的笑容。她的心里是多么渴望回到同志们的身边，做一个光明正大的革命者啊，但在请求未被批准后，她忍辱负重地坚守在了魔窟，继续担负着获取情报的重要任务。
离开魔窟，在熬过了六年的敌营生活后，又被转移到新四军根据地的关露，她会从此轻松安逸了吗？会拥有一份幸福的生活吗？
不，还有来自自己人的误解和羞辱在等着她。
一次次地打入敌方，一次次成功获取机密消息的关露，为了完成任务，失去的不仅是荣誉，还有爱情和终生的幸福。汉奸特工之名让她连与相爱多年的王炳南结婚的权利都失去了，组织上经过慎重的考虑研究后，阻止了王炳南与关露的相见，也阻止了他们的婚事。关露茫然了，心也被深深地刺痛。这么多年，冒着生死考验独闯虎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本以为完成了任务，回到了自己人身边，她就可以拥有常人所拥有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她竟无法、甚至不能洗去汉奸之名，更不能与爱人结合。捧着王炳南的照片，看着他在背后写的“你关心我一时，我关心你一世”，她哭了。
心灰意冷的她没想到还要继续承受生命之痛。一次次接受组织审查批斗之后，受到错误对待被捕入狱的潘汉年又牵扯到了关露，她再一次被关进了牢狱。晚年的关露就是这样度过了10年的牢狱生活。这十年的牢狱生活，她究竟是怎样度过？她的身心饱受了怎样的磨难？写到这里，我的心里不仅是痛，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她会遭此厄运？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样一个为党付出青春和爱情、乃至毕生精力的女子去承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爱情和婚姻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一个女人，对爱情和婚姻更为看重和珍惜。如果关露当时没有接受党组织的派遣，她会继续与恋人共享爱情的甜蜜，也会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过着正常的生活，就不会有才女之外的另外两个身份：汉奸、特工，更不会遭到那些不公平的待遇。如果关露当时没有接受组织的委派，而是继续写着自己的长篇小说，写着自己喜爱的文字，以她的才华，一定会写出更多的优秀作品，也定会在近代文学史上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甚至丝毫不逊色于当时已与之齐名的张爱玲。
但是，历史是无可逆转的，她的选择决定了她的命运。为了大众的利益，她舍弃了个人的一切，为了坚守一份承诺，她一生背着洗不去的罪名，默默无语，不辩护，最终得到的却是无尽的屈辱和凄凉孤寂。
独闯魔窟没有让她倒下，在回到自己人身边后，她却倒下了。43年的汉奸骂名，10年牢狱，终于昭雪。就在接到平反通知后不久，万念俱焚的关露服药自尽了，临死都未能与心爱的人结合，这就是她的结局。陪伴她走完孤寂余生的竟是一个塑料娃娃和爱人的照片，她孤独地躺在那间十多平方的小房子度过76岁的最后时光，这是何等悲凄的结局。
这种遭遇，究竟是谁之过？她的这份坚守成全了事业，对她个人来说究竟值不值得？对自己当初的决定，她心中会有悔意吗？
在那间寂寞的小房子里，阴暗潮湿，阳光照不到她孤独的身上。一个又一个寒冷孤单的夜晚，她会回想起当时那些惊险的日子吗？她终是问心无愧了。虽然没有得到至高的嘉奖，还承受了那么的苦难和屈辱，但临死前，组织上终于为她平反，洗去了不白之冤，这已足够了。于是，她安心了。她依然保持一个地下党的沉稳与安然，悄无声息、丝毫不被别人察觉地自尽了。她对自己的痛苦守口如瓶，甚至连死亡都不惊动任何人，她还是在坚守最初的承诺啊。
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我独痴。关露的这一声叹息是如此无奈和悲戚！
窗外雨继续下着，敲打着我的心一般。看着关露的照片，凝视着她含笑的双眸，想到她一生的付出和遭遇以及晚年的情景，我的泪簌簌落下，与窗外愈来愈大的雨一同凄凄地落在这个初秋的凉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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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8-5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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