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莽莽榛榛的《诗经》里行走,遇到了这样的句子:“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不由思接千载,凝神静听,一段动人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我,是千年前的那只小鹿,轻灵的身影在丛林平静的呼吸里跳跃,无忧的心空满盛着幸福的酒酿。那个春天,溪水温柔的淌过我年轻的脚踝,岸边斜坡上开满了璀璨晶莹的小野花。我将美丽的头低下,把焦渴的唇浸入清凉的溪水,饱饮一腹春天的繁华。
这时,你的影子在水里渐渐清晰。哦,我贪恋着春天的温柔华美,却不知一场情劫在向我慢慢靠拢。我抬起头,看着你,你青春的脸上写满了坚定与刚毅,目光如天上的星,透着威凛凛的寒意。我知道,我遇上了母亲口里的猎人,我们族类的敌手。我后悔自己被春天所魅惑,以为一切都会在拂过面颊的微风里温顺善良起来,小小的心里,哪里会有血腥与死亡的位置。
我惊恐的看着你正举起的弓箭,茫然的迎接上天于我的宿命,用低低的哀叹,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只是,那一记心痛的箭,却定格成一个怜爱的姿态。很久很久,你慢慢放下了意气张扬的弓,眼神里,是一层温柔而湿润的雾。你,竟然是个如此柔软的男子。
是被我的哀怨刺痛了吗?还是,春天的柔风也将温柔的魔咒种在了你的心上?
我无法知晓你心里的变化,只是呆呆的看着你的宽阔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楝树丛里,却将一世情劫留在了我的生命里。
从此,我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小鹿,忘记了人兽殊途的天命,忘记了祖辈的叮咛,放纵着爱的种子在心头扎下深根,茂密成参天大树,与生命长成血肉相连的一体。
有多少次,我 藏在浅浅的白茅间,嫩绿纤细的叶子和洁白如絮的花,如何遮得住我日益健美的身体,甚至,我曾用年轻的触角,故意触怒无辜的茅草,只是为了吸引你的目光,好读懂这一世情缘的最终结局。
可是,你却经常呆呆的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满怀着沉重的心事,眼神里,弥漫着青春的忧伤。
有那么一次,你被我制造的小小骚动所吸引,轻轻地走向我藏身的小树丛。我敛息静气,顺从的等待命运为我安排,或是一场千古绝恋,或是一阵无情的箭簇。
这时,你却停下脚步,因为你听到了一串风铃般的歌声,我也听到了,我还知道,唱歌的是一个美丽的姑娘,我曾见她在轻轻的溪水里浣洗,乌黑的长发和嫩藕般的胳臂是炫目的惊鸿。
我这才明白,作为猎手,你为什么常常忽视你的猎物。这才读懂,你眼神里的莫名忧伤。原来,那溪边的女子,才是你的美丽猎物啊!
忽然,心被撕裂成一片片风中的桃花,凋落成触目惊心的凄美艳丽,原来,这一场恋爱,只有一个主角,是我,恋上了自己的梦,爱上了自己的爱情,而你,是另一场戏里的主角,浑然不知这世间,还有一场戏是为你编排上演。
而我,在你的爱情剧里,没有戏份, 更不是主角。
那就让我把自己变做一只道具,做一个向你的新娘求爱的美丽礼物,只为换得,一个温暖的拥抱……
掩卷唏嘘,这样一场感伤而凄美的爱情,被分解成无数密码,夹在一首情诗里,只是被千年后的女子,偶然解出。那么,这也是一场缘分吧。
而那用作礼物的小鹿,也是幸福的吧。谁说,这不是爱情的另一副面孔呢?甚至,是更美丽的那一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