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远足·上》（含下）

咱是一头大胖猪

[转载]《远足·上》（含下）

转载地：阳羡论坛
作者：路边居士

远  足

路边

一

上班，下班，家务，吃饭，困觉。明朝又是如此。日复一日，人们总是忙忙碌碌。生活里看弗见浪花，血液也用弗着沸腾。我却忽然异想天开，要去旅游，而且是独自一个人。我想走出小镇，去看看远方的那边，以及那边的那边，是个什么样范。走出去，我有这个能力了，因为我早已是成年人了。

我弗晓得这是一种什么情结，觉得又有些好笑。想来那边和那边的那边，和我们这边该是差弗多，弗过是跨了县界或者省界而已。然而，想出去看看的冲动总是挥之弗去。红卫兵串联，到了全国各地，知识青年，上山又下乡。我朆经过风雨，朆见过世面。所以，想走出去看看。

清晨六点钟，我出发了。太阳早已升起，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兆头大好。半个多小时后，我坐上了丁山汽车站的客车，一声喇叭，驾驶员代替大家道别了小镇，驶进了西边的山区。

今朝是四月十五日。


二

中午在张渚吃饭，是在邻居余永康的父母家，老余曾经也是邻居，现在退休回了老家。今日啜他一顿，他比我还高兴。下昼三点多钟，乘车到了广德县城，已经呒得到下一站的车子了，一般来说，弗能在下昼五点钟下班前到达下一站的车次都是弗存在的。只好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它门口挂的牌子是：人民旅社四部。

登记处坐着一位中年妇女，见我进来，问道：“住宿吗？介绍信！”脸上弗露一点笑容，标准的公事公办。我弗是出差，自然也就呒得单位介绍信。我出示了工会会员证，她又问：“来广德做什么？明天去哪里？”我从登记窗看进去，原来登记表上有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来本地何单位联系何事等内容。我说旅游，她朝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弗大理解，但终于朆再问什么。

广德人称他们的县城为桃州，我在桃州菜馆吃过晚饭后，便回到了客栈。到底是第一趟出门，居然忘了带或者买手巾，待我再上街辰光，商店集体打烊了，可星星和月亮上班还早着呢。


三

早上起来，店门还朆开。赶紧去车站服务部买了手巾牙刷。洗过脸后，感觉非常痛快。可见，现代人弗洗脸是弗行的，猫还要用爪子抹几下脸呢。

去哪呢？昨晚看了《中国地图册》，说西天目山海拔一千五百零七米，地形破碎，是本省毛竹茶叶重要产区之一。又说黄山主峰海拔一千八百四十一米，雄伟挺拔。山间云海温泉奇松怪石壮观，为旅游胜地。我决定去黄山，我晓得江阴的徐霞客去过那里。六点十分的汽车朆赶上，只好买了中午十二点去河沥溪的车票。

公路在山间和田间弗断展现于前方，春风扑面，杨柳起舞，山花早已吐出了娇蕾。山间一条宽阔的河流，绵延流长，可村童只卷了下裤脚管就蹚水过去了。汽车在一个村头小站停了一下，上来一位山姑，手捧一大束鲜花。顷刻花香四溢，令人精神振奋，连睡意朦胧的人都抬起了头。山姑与一老者相熟、交谈，笑声朗朗，一口的温州话。我是一句也听弗懂。

两个钟头，河沥溪到了。河沥溪是宁国的一个镇，却远远大于宁国。所以，历来就有“小小宁国，大大河沥溪”之说。


四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老话，今朝算是领略了。汽车开在旌德和太平交界处，上了盘山公路。窗外但见前山后峰，轻云薄雾。上首和下首公路，均见有车辆行驶。山道羊肠曲折，穿行于谷底山腰，更显窄小。眼看到了无路，落目悬崖，车身蓦然急弯，前方豁然开朗，又是一番景界。对面来车，擦肩而过，有惊无险，一些旅客弗时发出阵阵惊呼和赞叹，驾驶员弗慌弗忙，神态自若。路边也弗时闪现“之”字形、“！”字形和“谨慎驾驶，严禁违章’字样的交通警示牌来。

大概命里弗该有皮夹子，刚在广德买了一个，昨天在河沥溪车站买票时让人掏了，损失了六元多钱和所有的粮票。出门在外，我还算多了个心眼，大部分钱并弗在皮夹子内，但丢了粮票，也是寸步难行。幸亏世上好人多，昨夜在旅社内他乡遇同乡，遇到了宜兴城里人民南路人潘铁虎，送我三斤安徽粮票。潘老伯是上海某中学教师，现已退休回了老家，他说他认识我祖父。

从河沥溪经过胡乐，上昼十点半到了旌德，朆等多久又上了这趟去黄山的过路车。旌德县城弗大，占地规模弗及丁山，更弗用说和景德比了，虽然听起来两者读音一样。

现在过了盘山公路，上了芜黄公路，路面宽敞平坦多了。转过潭家桥，几经折弯，终于到了汤口，爬上了黄山路。正与邻座说着话，感觉车速慢了下来。一抬头，只见到了一个去处，车子停了，前头传来驾驶员的声音：“温泉到了啊！”

咱是一头大胖猪

《远足·下》
转载地：阳羡论坛
作者：路边居士

五

买了张导游图，看看天色尚早，干脆上山吧。边上有亭供歇，上书“翼然亭”三字，大概从欧阳修《醉翁亭记》“有亭翼然”句子而来。行人稀少，更弗见同车旅客有上来的。三里石阶上去，见一座院落，门头有“慈光阁”三字。刚抬脚进门，忽听一声“买票”，原来这里才是山门。付五角钱，买了一张黄山游览证。

清一色的天子石石阶，一步步上去。经过金沙岭，看过蜡烛峰，渐觉腿脚有些酸软了，路边有月牙亭，稍坐片刻。导游图上说，这一带有第四纪的冰川痕迹。呒得人讲解，也看弗太明了。地质书上说第四纪是一百万年前到现在的地质期，出现过几次大的冰川期，所以，冰川作用是其特点。过了青鸾桥，来到半山寺，终于有个茶店，一角钱一杯。嘿，大街上买茶，一杯只消一分钱。好在所用绿茶茶叶品味较纯，茶水喝起来清香爽口，冲二开三开弗加价，这有点象茶馆里八分钱一客的壶茶，这样说来就弗贵了。店员是一个小伙子，他说一般客人急着爬山，弗冲二开三开，况且又烫。我已干渴难耐，覅说一角，就是五角一杯，也弗能弗喝了

再上，石阶弯弯曲曲，穿林过隙，下弗见来处，上弗见去处。终于有一人从后面赶来，我们交谈起来。他是金华人，来黄山参加基建工作。我越走越吃力，两条腿重得已弗听使唤。金华人好脚力，“噌噌噌”直往上窜。眼看见弗到了，只听他喊道：“快上啊！玉屏搂五点钟下班，晚了就住弗上夜啦。”

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步步直扑小心坡、蓬莱岛、文殊洞，六点钟才好弗容易赶到玉屏楼。登记处正要下班，连忙叫住，心上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床位是走道里的双层加铺，每客一元八角。我在广德及河沥溪投宿，一个房间四张单人床，每客才六、七角钱。

玉屏楼并呒得楼，只是一幢平房。经常在画上看到的迎客松就在楼前，迎接着每一位游客的到来。晚霞在西天，灿烂辉煌。天都峰在东边，独暮穹苍。群峰点点密密，山谷烟云茫茫。极目环宇，气象万千。玉屏楼背面巨大的崖壁上，有朱德所题：“风景如画”四个大字。另有一行题词略小些，是古人的“一览众山小”。顿觉举目所看，尽在这两句话中了。一时心情大好，想了一首诗。题目是《上玉屏楼》：

        十五里阶步步峤， 窈窕又转青鸾桥。

天都可戏玉帝袄， 文殊小心蓬莱岛。

玉屏楼踏云头梢， 迎客松览众山小。

欲窃银星充梦枕， 只恐春梦偓佺扰。

半个下昼，十五里石阶，早疲劳了，这一夜，在海拔一千六百八十米的云霄之上困觉，分外香甜。


六

吃过早点，别过迎客松，跟着两个屯溪人走。上八百级莲花沟。经莲花峰脚，穿龟蛇二石，过百步云梯。抬头前望，见迎面石壁刀切一般，直入云尖，气势骇然。若在上面，是绝弗敢下望的，据说有心脏病的人弗宜来此。壁上有字，由于太近太大，看了半天方认出是“阎王壁”三字，真弗狂题。石阶在阎王壁中间石缝里，既窄且陡，几近直立。双手紧紧抓住扶栏，仍是胆战心惊。好弗容易爬上了阎王壁，又累又渴，呒得水，忽见前面点点白花，走近一看，原来是雪。四月里尝雪，倒也有趣。便边走边吃起来，直到光明顶才有茶水。又绕飞来石，到排云亭。亭前下向坡面上，巧石罗列，巧状如景：如琴如靴、如鸡如虎，弗胜枚举，活灵活现。屯溪人说，这些都是仙人的东西，可见我们都已步入仙界了。

九点钟到了北海，寒气袭人。租了件大衣，又登狮子峰，上清凉台。台上有巨石，象猴子正俯视前方。前方山下是太平县，良田阡陌，村舍流水。依依稀稀，尽收眼底。这块巨石就叫神猴观太平。导游图上说这一带风景最佳，海拔也最高。环顾群峰，山岭奇石有八戒吃瓜、仙人下棋、梦笔生花、十八罗汉朝南观等景点。十二点钟，回到北海宾馆退衣、吃饭。饭后，屯溪人弗走，我与另一拨人继续上路。到了黑虎岭，旁边山腰上立一石，似一人指点前方，叫仙人指路。我们就在他老人家的指引下过入胜亭，直下云谷寺。出了云谷寺，也算出山门了。在入胜亭，碰到几个送物资上山而休息的当地人。他们告诉我们，山上所有吃的、用的，甚至建筑材料，都是他们放在背篓里，一背篓一背篓背上去的。一百斤米一背篓，力资十五元，一百斤水泥一背篓，也是十五元。哇，众人弗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叹，似乎有几分眼热这高价力资，但想想我们空手都累成这样，这钱是真正的血汗钱。从玉屏楼到北海上十五里石阶，从北海到云谷寺下十五里石阶，从云谷寺又步行了十五里盘山公路，四点半，终于回到了温泉。

温泉沐浴是游客必弗可少的节目，池水清澈见底，弗凉弗烫，长流弗息。据说，温泉泡浴有健身疗疾作用，我倒呒得什么疾要疗，只是几天朆洗浴了，赶紧洗个痛快。客栈里呒得洗浴的地方，每天只用手巾檫一下，究属弗爽。这一趟朆白来，黄山确实名弗虚传。奇峰险境，云海怒涛，名树怪石，空山古道。场面非常壮观，以前见所朆见。晚上在温泉宾馆前散步，又想了一首诗，题目叫《登北海》吧：

龟蛇夹道莲花边， 局蹐云梯阎王壁。

飞来石飞傲九霄， 排云亭排云连天。

神猴观世有所思， 八戒吃瓜穷态怜。

狮峰遥看人间廓， 下山还须仙指便。


七

温泉一夜以后，已经是第五天了，早饭吃了一碗面条，如果在家里，那是弗能算作一碗的，因为这是比可二碗还要小的小宫碗，五角钱。而在丁山街上可大碗一碗面才七分钱，弗过要加付二两粮票。晚上回到河沥溪住夜。第六天上昼到了浙江长兴泗安，下昼独自步行，经长潮岕，翻木盘岭，赶到新槐投宿。新槐街市实在太小，居然六点钟就买弗到任何吃的东西了。只好找了户人家，上门乞食。主人是一胡姓退休工人，听了我的说明后，慷慨招待，而且弗肯收费。临别，我悄悄放下五角钱。第七天上昼，从新槐乘火车到煤山。下昼步行到新川新明大队，造访了好友佘龙新。首次登门，特别感受山乡人的质朴好客。夜餐酒席叙情，直到老晚才困觉。早晨起来，龙新十斤鲜笋早已准备妥当，并亲自步行十里，送我到宜兴县省庄汽车站。九点半上车，一个小时，我回到了丁山。在汽车上，我又想出了一首诗，题目是《五律•春客》：

热望天外天， 长行群峦间。

野花姝香鼻， 客梦自觉甜。

黄山风光险， 拔云北海颠。

乡音邻座讯， 车外燕逐烟。


八

我终于走出去过了，而且是独自一人。虽然童年时代也出过远门，但那是跟着大人，全无感觉。下昼，李江来访，谈及旅游。我说，历时七天半，耗资四十六元，（我目前月薪二十一元），包括丢失六元和买回六元书。具体嘛，等我把游记《远足》誊写出来，你看看吧。


一九八0年四月  丁山蠡西村

咱是一头大胖猪

我在阳羡注册名：大曹
回复——读过了，文语平淡详实，仿佛将一张极平常生活气息又极浓郁的画卷铺陈在读者眼前，几乎没有美化的分毫，忠实地“复制”了生活的原版。这样的文章很是难得。

文中只用了两个本地方言字，一个常用于“弗”，一个用了两次“朆”，我知道大概都是“不”的意思，精确来说是完全相同的吗？文中又谈到旌德和景德不同，并提及虽然读音相同的话，是否也是为这两个字做铺垫呢？


文中含义且不去谈，就普通话中出现方言谈，可用，也可多用；但如果通篇标准话，却仅出现一两个极特殊的方言，不是内中别有含义，就会让人觉得有隐约的不适感了。相信居士还是有心之人。

问好~

或许，居士是想通过文笔风格的平凡和字中的特殊方言来寻求并表现迥异的感受吧，给予自身以及读者，以勾起近似的异样感，毕竟生活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平常，甚至是毫不引人注目的了。所谓说平水微澜，若无风便是心情有了变幻。读你的文章，作为一个外地人，我产生了以上的联想。

再致好！

我将下篇的回复也合在这里，如果没有这上篇，我就不建议精华了。真正笔法好的是上篇，却也不可失了为之辅佐相应和的下篇。所谓一龙一凤，相得益彰~缺一不可呀~

下篇与上篇视野就迥然不同了，重于描景，注在感受，上篇力求回归生活原貌，下篇就是将心境提升于眼界、心界；这是上下篇的不同。文细景繁，时间跨度较大，相同处是对于钱的细致，从上篇丢失的六元钱到下篇一笔一目的清晰，无不使读者重又跟着游历归来的作者回归了现今每月只有二十一元月薪的生活常态，不能不使人体会到笔中的沉重和辛酸。


从现实进入了超现实，从超现实重新返回到生活，心境为之变化提升，市场调查也十分细致详实，这就在景观之外更将实实在在的人民生活向社会做了真切的反映。


下篇多了一个“呒”字，我约略的琢磨，在“呒得”处，可当作“没”来讲的吧？


说来，我似乎比你月薪高，但我不卖字，也没有其他收入，旅游不敢当，仅只在近郊驻留一二日足以，寻处农家买点菜也就当得饭费了。你曾经出去游了七日，如今可想几乎足不出户了吧。比大曹......真让人难过。



两篇应合在一处，没名没份的大曹建议给予精华！


一路读下来，感觉笔者强烈热爱着生活向往着超脱的心境，在寻求适当的舒畅心怀（当年）之后又不得不无奈于生活的残酷（当今）；虽没有直接的不满，但于字里行间已吐露十分的艰辛了。三十年的跨度，不同的消费高度，见证着作者今天更为艰难的生活困境，这怎能不使人扼腕叹息，贫富的差距大得成为难以想象的鸿沟。

说真话的人已很少了，何况写的人呢，读的人......大笑。

君雅

出门需粮票？
啥年代的旅游啊

咱是一头大胖猪

看全文章就晓得了。

亦泓

花掉两个月的工资去旅游，在当时算是奢侈加前位了。看看并回忆那个年代的生活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