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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你的样子
几乎没有人相信我能考上县重点中学,我当时认为自己参加中考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同很多人一样以考试来举行一个结束学业的仪式,然后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象让你拿步枪打飞机,明知打不着可总得放两枪好对大家有个交代。出乎意料的是,那架倒霉的飞机生生让我给打下来了,我曾经激动的一天半时间找不着北,要知道能考上县一中就意味着彻底脱离农村有了极大的可能。按邻居刘大爷的说法,考上一中那就是秀才,稍微努努力那下一步就是举人啦。
1983年的秋天,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带着简单的行李,我走出村子,穿越家乡无边的青纱帐,兴奋地踏上了注定是坎坷的求学之路。
在一中宽阔的校园里,我高兴地看到了许多同我一样怯生生的新同学,报到、开会、分班、排座位、分宿舍等等都是在稀里糊涂中完成的,我们象一大群陌生的小动物一样彼此猜想探索一番之后就融在了一起,把头上的高梁花子呼撸呼撸,坐进了明亮的教室里。
学校砖木结构的教室比较宽敞,一色的青砖铺地,高大结实的人字屋脊上都布满了青苔,几棵须两人合抱的楝树根深叶茂涛声依旧,古朴而略显沧桑。我在心里轻轻地呐喊了一声:一中,我来了。
一条南北小马路把教学区和宿舍区分了开来,我们三十六班的男生宿舍是最南面的四合院的西屋,正对着每天早晨都出来的那个太阳,一共二十个人,木板铺成的两条大通铺。另外宿舍区里还有个小操场,高高的围墙外面是茂盛的芦苇,以后的日子里我们经常翻过围墙,拣回飞出去的篮球。
这就是我当年的象牙之塔。
现在,从我居住的楼房向西看,由教学楼、宿舍楼、科技楼、餐厅及四百米跑道的操场和处处繁华绿树所组成的就是新的一中校园,同我们那个时期相比有鸟枪换炮的感觉。而且现在他们还不断地在课余时间播放音乐,《雨一直下》,《东风破》什么的,情爱的居多。而我们当时只喜欢《我的中国心》和《外婆的澎湖湾》。
每天清早,班主任带着我们跑步,没有合适的操场只好穿大街过小巷。然后早自习,然后从食堂打饭,一般情况下,我们的早膳由窝头、咸菜和稀粥组成。上午两节课后是大课间,有一个礼拜我们在做完广播体操之后就跑回宿舍,大个子王立新有一台袖珍收音机,每天这个时间就播放每周一歌,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我们麋集在收音机周围,聚精会神地收听、哼唱,可以说,我来一中之后学会的第一首歌就是《我的中国心》,即使是现在,我闭着眼也能完整地把它唱出来,并且保证不跑调。中午饭是大家所期盼的,因为它是一天中仅有的一顿馒头啊!有条件好的同学就时常多买几个,以取代晚上的窝头。饭后除个别用功的之外大家都循规蹈矩地睡上一觉,以免下午上课打盹。下午三节课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在教室外面有一溜用水泥板搭成的乒乓球台,几乎那就是我们的体育活动中心,因为仅有的篮球场叫高年纪的同学霸占了。在我的印象中,刘松良是班里乒乓技术最好的一个,那时候要打球的人多,只好采用一种叫“大小官”的玩法,刘松良自恃功夫过人,一贯性地当“大官”,霸着球台不下来,大家生气归生气,终因技不如人而心悦诚服地轮流做“中官”、“小官”,扶佐刘松良。晚饭后有两节晚自习,老师很少来教室转,但那种安静有序的学习气氛至今仍叫我难忘。睡觉前是洗漱时间,在此之前我根本不会刷牙,洗脸基本不用香皂,但一中都让我学会了,至今仍然坚持着。熄灯之后值班老师挨屋巡视,听见有说话的就咳一声,非常管用。也许是因为宿舍里生活气息比较浓的缘故,而且有残存的窝头、馒头,老鼠们经常在晚上集体活动,表现神出鬼没,除了偷吃之外还逮什么咬什么,课本、枕头、袜子、书包无一幸免,而且还随地大小便。反映到老师那里,于是采取了大搞室内卫生、投放老鼠药等措施,鼠害竟被遏制。不想有天晚上,一只漏网的艺高胆大的家伙悄悄出来孤军奋战,摸黑巡遍宿舍却大失所望,气急败坏之余,饿绿的鼠眼便将那肖帅戈三天没洗的左脚当成了美味,恶狠狠地一口下去,睡梦中的人惨叫不已。大家惊动之后开灯一看伤情,顿时义愤填膺,朗朗乾坤岂容鼠辈横行?于是实施了关门打狗的策略,全体动员,众志成城,终于在王立新的被窝里发现了那只魂飞魄散的肇事者,能一掌把红砖砍断的宋占良气运丹田,啪的一声那只老鼠就饮恨九泉了。大家还在夸奖老宋铁砂掌大大地厉害的时候,王立新却上前一把揪住宋占良:你他妈赔我被子!
在我残缺不全的记忆中,一中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当然,我不可能忘记许多老师的教诲,那份舐犊情深的感情我将珍藏在心的最深处,做为自己人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营养,用来疗伤,用来成长,用来回报关心我、爱护我、支持我的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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