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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周末,闲暇无事无事生非,11点了,我决定买了家具店里那个电脑桌和其旁边的那个书柜。到了家具店没用一分钟,就成交了。两个小伙子风风火火装车飞车卸车。家具搬到屋子里后,两个小伙子说放哪,我说你们走吧。小伙子绝尘而去。
我是个勤快人,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倒腾家具。先把那个十年的老电脑桌搬了出去,再把新家具请将来。一步一步的移动,慢条斯理地气喘吁吁。正当我呼哧呼哧的时候,电话响了,是糠。问中午吃什么。我想让她晚上回家一看大吃一惊,便说,我自己吃点,中午你别回来了。她便挂断电话。我继续移动。正当我汗流浃背的时候,门轰然而开。是糠。这个女人先是把各个空间包括洗手间转了个遍。眼神如电,好像能穿透一切,之后又在我身上进行透视和搜索,最后这才恶狠狠地盯上了我买的新家具,翻转脸色,显出吃惊的样子,嘴张了几张,冲我扔了个炸弹:没法过了!便倏然飞逝,我听到了一声高亢的关门声。
关门声报道敌军远遁。沉寂下来之后,依然故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君子坦荡荡,我坦荡荡地悠然自得。同时审视自己的劳动成果。感觉不错,美中不足的是电脑太陈旧了。这个被我平拍过数次的老东西,顽强得很。就在前天,在我平拍之下,它的网卡蹦了出来,里面一个黑色的塑料块飞向了客厅。但组合后依然嗷嗷叫着干活。如今它在新的电脑桌上傲然独立,还唱京剧,真真让我哭笑不得。十年辛苦不寻常,只要它能干活,就不应该抛弃。不能犯狄德罗的病,这个法国老头儿当年得到了一件精美的睡衣,喜欢非常,于是他发现床和卧室的地毯很粗糙。把地毯更换之后,他又开始不满意他的家具和摆设,在更换了所有的东西之后,他转过身时,才意识到,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睡衣。这就是所谓的狄德罗效应。老狄是贵族,好在他转身早,不然最后是把房子拆了把太太换喽。我是穷人,所以不用转身。不过,如果新电脑桌上是台黑色大液晶,那也确实是相当不错的景观。
安顿完毕,喝口茶,抽支烟。我惊奇地发现这两件家具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尺寸如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严丝合缝,就是定做也没有这么正好:写字台的侧面紧挨着床铺的边缘,而写字台的桌面不多不少地探出几公分,显得大大方方。如果按照我算计的尺寸,其实是绝对不合适,那几公分的差距是明摆的。今天的歪打居然正着,真真是一件妙事。这就好比填空,深思熟虑算好后填对了那不叫本事,瞎墩墩对了才是能耐。跟打靶一样,善于指东打西的人,抢一瞄准儿,谁都得趴下,就这么厉害。我就有这样的能耐,这能耐在上学的时候经常显现,后来漫漫退化了。没想到今天灵光再现,我很欣慰。我欣慰的是难得的可体。可体不容易。
家具其实服装一样,最难得的是可体和搭配。只不过服装穿在外面,家具陈在室内。对于不大注意这些的人来说,突然的得体无疑奇遇了。因为很少买服装,所以对服装的得体很漠然,想必量身定做的也不会错到哪里去吧。
突然想起四十不言的名段来了:这一件莽龙袍真真得可体,这本是你丈母娘亲手儿做来的。我的袍子就很不可体。现在穿袍的人少,不过我有的时候还穿穿。对服装的可体不注意,对袍子的大小感觉更是迟钝。当年发袍子的时候,以为一样大,拿了一件就走。第一次需要的时候,我穿上这件神圣的袍子,左臂夹着卷宗,仰首挺胸雄赳赳地走向那个熟悉的地方,自己也感觉神圣起来了,差点划个十字喊阿门。上台阶,左脚一下子踩住了袍子角,吧唧就是一跤,快摔死我了。我拿的那袍子太长了,为了防止挨摔和威风扫地,我再穿的时候,连抱带提,就跟京剧老生一样端着。不止袍子,我的鞋也一样,从来没有可体过。我习惯于宽松,所以鞋都大一号。以脚一伸就穿进去为原则。鞋穿时间长了,宽松得便跟拖鞋一样。舒服是舒服,就是不大跟脚。那次去锛锛凿子家,著名的莱西莫名其妙地冲我叫。我本想吓唬吓唬它,用脚象征性的冲它一踢,莱西无动于衷,我的鞋却飞上了锛锛凿子家的配房,——这也是指东打西的一种。
尺寸很重要啊。
现在我终于有了两件尺寸可体的东西了。正在悠然中,门铃响。进来的是个老师,直奔家具而来,看了一眼,什么也不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我浑身起小米儿。
我木然地等着这个家伙收敛笑容。
他终于强压笑意说,两样家具,你怎么不买一个颜色啊?我刚看见我姐了,说你连商量也不商量就买了俩家具,还不一样的色。
我说:怎么?颜色不一样吗?不可能吧。
他说:我服了,服了服了真服了。你看看,那是一个颜色吗?书柜是红色的,写字台是褐色的。
我说,你别管色,你看看尺寸。
他说:尺寸果然正好。
我跟你调换一个去?
不去!尺寸难得。
是晚也,糠吹了很长时间的猪。
今天中午下班回来,发现写字台和书柜有轻微变动。电话给糠,糠师傅说,我已经叫人把书柜调换了颜色。
我问尺寸怎么样?
啪,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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