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抉 [复制链接]

醉卧西山

主楼

发表于 2011-2-20 22: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　
　　“夜已很深了，你还在这干什么呀？”
　　这一句阴森森的话，在这平静、黑暗、孤寂的深夜里淡淡的传来，使听到它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这是一片树林。下弦月刚刚升起，像一条蛾媚，把世界照得并不甚光明。树下除了一座不知何时堆垒的新坟之外，遍地都是年长的土冢；眼光透过稀松的树杆，朦胧的黑暗中依稀可见市区一片灯火，仿佛是狼群的光眼，又似鬼火。一片朦胧的黑暗！
　　平静。尽管——风起吹得枯枝断断续续的呜咽，似孀妇在哭；未知名的昆虫在鸣叫，这个世界还是无比的平静。
　　只有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那个鬼地方。那句阴森森的话就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顿时使他毛骨悚然。
　　“你是谁呀？”
　　他迫切地往四处张望，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影进入他的视线。
　　“你在哪儿呀？”他又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天空渐渐阴霾，清雾渐渐迷住黑暗。他逐渐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你也在这做什么呀？”
　　终于听到回应：“我在这儿是要带走该走的人。”冷冷的声音，凄凄的声音。
　　他的全身打个寒禁。他已听清了声音的出处，寻声望去，通过下弦月微微的反光，拂过一娄清风，吹散了一阵清雾，若隐若现的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黑暗之处。那是一个瘦高的身影，背对着他，右手拄着拐杖，左手垂直；全身披着黑纱，从头及地，拖着枯叶。其时除了黑纱和拐杖，他看不见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只感觉到他出奇的瘦，黑纱披在他身上有如衣物挂在竹杆上一般。
　　看出是一个人影，他松了一口气。
　　“你是谁呀？你是想让我离开这儿吗？”那个黑影摇摇头，慢慢地、缓缓地就像机械一般摇摇头，还发出碎骨一般的声音。
　　“夜很深了，”那黑影高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重复那句话，“你还在这做什么呀？”冷冰冰的声音似乎专为了他而发生，一字一字传进他的耳中，让他不禁又全身发毛。
　　“我在等我平生最爱的人。我离开这个城市已经很久，她约我在这见面。可是她已迟到了几个小时了。”
　　“是么？假如她是故意失约，你会一直等她吗？”
　　“她不会那样做的，我相信她。”
　　“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你永远地失去了她的迅息，或者是你得知她的死迅，她在这个世界永远地消失了，你会……”
　　“你是说我将会永远地失去她是吗？”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和她一起消失！”
　　那黑影笑了。干干的笑声，仿佛那喉咙已被鬼火烧枯。
　　“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人怎能就如此终了一生呢？愚人的一生总是在因某一件事情的失败时终结，他放弃了其它可以去发展的部分。死亡是一个人灵魂永恒的消逝，你尚未走到末路，怎能就此选择死亡呢？”
　　“那么人节间存在的一些承诺、誓言不都是光说不算了吗？”
　　那黑影说：“生存远比这些重要，孩子。”
　　他终于又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始终背对着我呢？”
　　那黑影说：“你想看我吗？”那黑影慢慢地、机械地转身……终于和他面对面了，他看到了他的正面。
　　“啊！”他大声呼叫一声。他的全身仿佛一下子经过整个严冬，血液刹时冰冻。
　　他看到那人全身披着黑纱，只露出头部和拄着拐杖的右手，那是一个雪白的骷髅！
　　他大脑“翁”的一震，之后一个反应就是跑。跑！
　　他跑了许久，满以为跑出了树林，可是仔细一看，还是原来那地方！
　　那鬼已不见。可怕的不见！

二

　　这时他看见那新堆垒的坟头坐着一个女孩，却正是他的女朋友秋雨。
　　他大声呼喊：“秋雨，快跑呀，这儿有鬼！”
　　“你说什么？”她漫不经心地说，“这个世界会有鬼吗？——我等你好久了。”
　　他蓦然呆住了，她的声音好淡好淡，好冷好冷，和以前相比，仿佛以前是水如今结成了冰。
　　他惊讶地问：“秋雨，你生病了吗？你说话的声音好淡好淡。”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仿佛握住一块冰！她的手很冰冷。——他脑海蓦然出现一个念头，那骷髅所说的话，是否是在暗示秋雨已经非人？
　　“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像是生病的样子吗？”看到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秋雨又说：“离开这些日子，你想我吗？”
　　他说想。
　　秋雨说：“我也好想你！干脆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好吗？那是一个遥远飘渺的地方，那里是自由的、没有忧愁烦恼，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活，不用遥远地相思，不再做分离的梦——那是一个理想的世界，我们，一起去好吗？”
　　他的心渐渐下沉，他浑身慢慢发抖……“秋雨，——真的有那种世界吗？……你的手，怎么会这么冷？”
　　秋雨说：“我会骗你吗？——我知道你会和我一起去的，所以我在这儿寸步不移的等你已经四天四夜了。你知道你迟到了吗？”
　　那地方，是不是鬼界？！他，确定他和她已经阴阳相隔了。之前，他不相信这世界会有鬼，可是今晚所遇实是让他惊迷不定。
　　秋雨是他最爱的人，他们有过生死之约，如今他是为她死，还是为己生？
　　“生存远比这些重要，孩子。”他脑海舜间想起那骷髅所说的话，这使他心里求生的yu望一下子爆满，他要生存！
　　镇定，尽管他颤抖，心里害怕，可是他一定要镇定！“如果，真的有那个地方，我会和你一去的。秋雨，你相信我吗？”他不得不说谎，“可是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明天晚上和你走好吗？”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双眼深黑且黯然无光。他颤抖着手捋了一下她的长发，说：“秋雨，你的头发好乱，我给你梳理梳理好吗？”
　　秋雨偎依在一棵青松下，他轻轻捋起她的长发，使劲镇定着双手，小心地梳理。心在狂跳，浑身颤抖。其实他非常聪明，他把她的头发理成一束一束，然后悄悄把它系在松枝上，打成一个个死结。他不停地往东方张望，可是仍旧看不见一丝光亮；他心里面多么希望耳边响起鸡鸣，可是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三

　“好了吗？”
　　“好了。”他慢慢地放开手，一步一步往后退，“秋雨，对不起！”他立刻转身就跑。
　　“呼！”猛然风起，只听得秋雨撕心裂肺地声音：“你……跑了！你跑什么呀——，你等等我……你不要怕……等等我——”
　　他已顾不了许多，他不停地奔跑，秋雨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似乎她一直在他身后徘徊，他不敢回头，他恐怕一下子会看见——
　　不停地狂奔。为了生命，只有狂奔！尽管他筋疲力竭。他的心在狂跳，可是血液已经冻结。风声，有似鬼哭狼嚎！
　　这时候他看见前面——前面是一个悬崖！
　　悬崖！他已收不住脚，况且后已无退路。眼见就要冲下，——慌乱中他抱住崖边上一棵虬松，但是冲势却让他的身子以松树为轴在半空中旋了半圈，他面对着跑来的原路！他已把双眼闭起。
　　平静了。除了他的气喘声，和他的心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时间慢慢过去，他慢慢睁开眼睛：除了初始的自然，他什么也看不见。雾把稍微的月光迷住了，那是朦胧的黑暗。好平静的夜，凉如水的夜。
　　可怕的是可怕的东西看不见！
　　…………
　　“你说过要爱我一辈子的，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
　　就像是晴天霹雳，平地静地震，这一句有若鸣钟的话语险些刺破他的一双耳膜，——他大吃一惊，脑海“嗡”一下子顿时他失去知觉，双手放开，身子坠下……
　　……曝光透过树叶，刺向他的双眼。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慢慢睁开，天空好蓝，他终于醒了，突然他发现这儿依旧是昨天晚上那个地方！怎么会是这儿？！
　　只看见那新堆垒的坟头石碑上刻着：
　　爱女萧秋雨之墓萧某某于某年某月某日
　　日期正好是四天四夜前!
　　 2005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