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1-17 09:04 编辑
我曾经是一个猎人,现在是一个逃犯。 十年前我杀死了罗峪沟的二楞子,是那家伙的错,他弄死了我最爱的猎犬,那可是一条军犬,是我花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从部队一个老战友那里弄来的。你不知道那犬有多好、多听话,二楞子就是看上了它才想法设法地使套,他先是猪肉里裹上麻醉药后又挖井子害它。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那是个无月的晚夜,我吃完饭,穿上那件最厚实的羊皮袄就出门了。我在林子里下了井子,量二楞子千算万算绝对算不到我下井子弄他。我和二楞子是几十年的老搭档了,我知道他所有的生活习性。比如今天晚上他必定从林边的这条小路上经过,比如他必定靠右边走,比如他左肩上必定扛了一支双筒猎枪,再比如他一定也穿了一件和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羊皮袄。 我隐在树后静静地等着。 夜晚的林子里有点凉,树叶刷刷地跳舞,小动物们躲在树杈上谈恋爱。如果不是下了决心要弄死二楞子今晚真不失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听到了二楞子的吼叫声,那驴性的东西掉到我下的井子里了。我在井子里下了十三个铁夹子,只要他掉下去绝没上来的可能。这片林子方圆几十里没人住,任他吼死也不会有谁救他。我就是这么心狠的人,谁让他害死我了的军犬呢! 后来我就跑出了那片林子,开始了流浪的日子。我不能让人认出我来,尤其是穿虎皮的警察,听说现在动不动就弄网上追逃,说不准哪天会有人认出我。所以我从不洗脸从不理发我穿着那件看不出颜色的羊皮袄像个乞丐一样在世间游荡。 事实上,我就是一个乞丐。 我从来不抬头看人,别人也永远看不到我的脸,我的乱蓬蓬的头发只是告诉他们我很饿。我不看别人怜悯的目光,只看到他们扔下来的钱。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它不止是一张纸更是一个活命的馒头。这些钱是富足人手指缝里落下的沙砾,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我从一个城市向另一个城市游荡,只有夜晚的路灯和苍蝇陪着我。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想妈妈了,那个曾经给过我幸福和温暖的女人。我的心像扎了无数的牛毛细针,只要有呼吸就能感到痛,你见过长满刺的小刺猬吗?我的心就是那样的,跳着并痛着。 所以我不能再流浪了,我必须回家,回到那个我逃离了十年之久的罗峪沟去,去看一眼我的妈妈,也许是最后一眼看了,但还是一定要回去,即使等待我的是死亡。 我去见警察,因为我知道只有那些穿着虎皮的警察才可能真正帮我回家。我没有路费,不认识回家的路,甚至没有一件可以穿着象样的衣裳,只有一颗回家的心。我知道那些警察出于面子会带我回家去看妈妈。 我走进派出所的大门一五一十地向那个大眼睛的女警察讲述我的故事,告诉她我是个杀人犯十年前我杀死了汨怙镇罗峪沟的二楞子。她一脸惊恐地望着我,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二话没说就拿起了电话。一会的功夫就来了一辆警车,从车上下来四个大个子的警察将我很麻利地推上警车的后座。我什么话都没说,为了妈妈他们就是让我再流浪十年我也愿意。 我被暂时关在一间不大但很干净的小屋里,进屋之前自然被喝斥着去洗了澡消了毒换了干净的衣裳。以后的七天我不停地被叫去问话,第八天的早上我想好了最能致我于死地的、最残暴的杀人方式准备好好地交待。我知道只要能被判死刑就一定可以见到我那日思夜念的妈妈,那怕最后一面也不枉我爱她一回。 那个大眼睛的女警察又来了。她让我想起了林子里常开的一种粉红色的芍药花,这种花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猎人时常摘了挂在我心爱的军犬的脖子上。
她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的很清楚的照片递到我眼前:你就是二楞子! 我呆了。 那个掉进我井子里人的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