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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5-11 05:20 编辑
谁是你相依为命的人
有时候,在不经意间,内心深处是柔软的地方就被刺痛了。人,不论坚强或脆弱,都不可能没有那样的时候。
姐姐家里面临拆迁,分房的过程也够写本小说了,因此,姐姐总是害怕被强迁。我说,不必害怕,咱也不做违法的事。如果说在咱安分守法的情况下还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我会和他们对簿公堂的,我虽然沉默的时候多于慷慨陈辞的时候,其实我是很善于跟别人辩理的。有理还不能走遍天下吗?
我不是一个外向的人,有许多事,常常是压在我的心底,让我感觉到一种痛苦的滋味,只能一个人品味着,难以跟别人讲清楚。姐姐出生于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身体孱弱,从我记事起,就见她在病床上,家里总是弥漫着药味和愁绪。后来,大一些了,她也常常晕倒在街上或机器旁,被别人送回来。原因就是她贫血,血色素只有五点多。我十几岁时,常在病房里陪伴她,她说,你怎么在医院里也放不下书本?是啊,在医院里漫无边际的夜晚,我总是有一种恐慌的感觉,好象从书本中还能找到一种力量。我家里的人身体都不太好,每当他们生病,我就有一种莫明其妙的负罪感,我倒是希望家人的病痛移到我身上,这样可以减轻我精神上的痛苦。我从小就是一个心事重重的孩子,我总是在家里家外这些为难的事中找不到一点光明和力量。也许我天生是一个悲观的人吧?姐姐身体最差的时候,母亲常常给她单做一些补品,像排骨汤,鸡汤,麦乳精什么的,在那个年代也算是奢侈一些的补品了,可是,有病且瘦削的人往往胃肠不好,她一吃就吐,有时,她背着父母央求我:“你替我吃掉吧,我真吐怕了。”母亲知道了就很着急,让你吃是为了你快点好起来呀。我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时候,我是家中最健壮最坚强的人,我只有在一个人对着墙的时候,才将眼泪打湿在枕头上。我希望她们的病能够转一些到我身上,可以减轻我精神上的痛苦,可是,造物主是这样安排的,谁也没办法,我除了牙痛之外,向来无疾无痛,拔牙对于我来说,就算是个小手术了。无疾无痛应该感谢上苍,可是,内心的痛苦始终会因家人的病痛而加重。姐姐摘除子宫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对我说:“家属,看好了,这是病人的子宫。”我胆小,不敢看,可是,我不能不看,我看到一块洁白带血线的肉,我的身体被凌迟般的疼,那也是我子宫吧?我们一起纠结着来到这个世界,彼此保全,是最大的幸运。
然而,我不是很全照顾人的,我总觉得我还能做许多事,可是却没有做。就像我总忘不了的童年时的一件事。姐姐去上学,幼小的我认为看管我是她惟一的责任,因此我不让她去学校,她没有办法哄我了,就脱下一只袜子给我穿,我穿袜子的功夫她跑了。她到了学校老师问她,为什么穿一只袜子?总是一种酸酸凉凉的感觉穿过我的心。就像这里的房子,大院里生满了蒿草,搬走的人家的屋子没了门窗和屋顶,小巷堆满人家弃置不用的旧家具,给我一种凄凉的感觉。不过,旧房子拆掉了,她们会搬到一个另为宽敞的住宅区,这种生活的改变并不是悲剧,我的酸酸凉凉的感觉只是我个人的多愁善感而已,与时代的记忆并无太多关联。时代还是在进步着的,毕竟还是在进步着的。
我也在时代的列车中向前走着。我从小害怕的事一件件也在解决着。并且可以由我家户主来解决。我总觉得我家户主是我的监护人,可是,屏蔽外界的干扰和压力。我家户主使我更加避世,我也永远成不了泼辣外向的女人。我身边的单身或不单身的女人常常能独挡一面地解决许多人生的难题,让我去做,我首先会害怕。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不用出头露面,有我家户主在前面挡阵呢。前年我家户主因颈椎不好而晕眩呕吐,家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像一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服侍着他,他说:“我若死了,你怎么办?若有来世,你还会找我吗?”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我不想做一个虚伪的人,我也会说那些哄人的话,只是,因他这一病,我忽然发觉,原来,我是不能独立应世的。如果让我一个人去面对人生的大大小小的麻烦,我想我会崩溃的。我忽然发现,人与人之间拉扯不断的关系就是为了彼此保全、顺利完成一生的任务,那遥远的文学理想只是在能够安全地填饱肚子的基础上才能去追求的。
我的虚无缥缈的文学梦想都是有家庭中的支撑才延续着的。我们的关系不仅是夫妻,许多年以来,别人都不太明白,我们的关系是相依为命。我家户主的面孔上的一些变胖变肿的改变,唤起我对他年轻时的记忆,原来我们已经相伴走了那么长那么长的路,原来是这样。他从十岁时就失去母亲,后来,他时常跟我说起他的母亲,他也常常在看《星星知我心》的时候眼含热泪,因为那部片子是讲述一个患绝症的母亲安排儿女的生活的故事。人与人既有了血缘或姻亲的关系,原来就是相依为命的关系,因为,活着毕竟是一件艰难的事,无论怎样讲,活着也是一件艰难的事。经过我家户主的几次病痛,我的内心深处又翻腾了许多波浪,原来,相依为命走向人生终点是这样的过程,一旦领略了这滋味,就感觉人生的路就越来越短了。回头方知,这就是一生。好歹一写,又写了两千字,行字里手告诉我,这样的文字是不适合发表在报刊上的,是的,的确是有点琐碎,还有一些自然主义色彩,况且也不是为了发表而写,只是为了倾诉,仅此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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