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冉 于 2011-1-3 15:27 编辑
秋阳橙金,寒风冷铁。
咚、咚、咚咚咚,一声紧似一声的锣鼓低沉震耳,荡心慑魂,直若闷雷裂空。萧飒枯叶簌落,丸日骇撼远避,轻颤失泽。
广场上却是热浪翻滚。
巨幅横幛越空高悬,红底黑字,大书“百日会战庆功会”等语,于猎猎秋风中鼓荡翻卷,如血鳗狂扭巨蟒曲挣,森然可怖,似欲暴跃腾空,扑地噬人。
人们情激神亢,揎臂高呼,如痴如醉。热血沸腾,病赤满面,似癫似狂。既如喜迎神魔降世,普天同庆;又似悲呼末日将临,狂号鼓噪。
一辆崭新的飞鸽漠然寂立主席台,车铃如冷冷独目,冷视人群。
锃亮的车把上滑稽地扎着两朵大红绸花,迎风微栗。
这只飞鸽,是表彰百日会战功臣“铁姑娘”林亚男的奖品。
铁姑娘很美,雪肤玉肌,眉目如画,与生铁铸件丝毫无关,全无封号的粗黑:这让她很惭愧。于是常年让一套粗砺的工装包裹着如花娇躯,更改“雅兰”芳名为“亚男”,以示巾帼不让须眉,深具劳动人民的朴质本色。
铁姑娘不怕苦不怕累,一马当先战斗在大炼钢百日会战第一线,创下了连续奋战十三天的骄人纪录,荣膺劳模殊荣,获奖飞鸽一辆。
艳羡、惊异、妒忌,各种目光交织成网罩向林亚男,铁姑娘秀眸俏脸上泄一丝惊喜,几许羞涩。
珍爱非凡,拭得晶亮,每天骑了上下班,秋风中宽大粗糙的工装难掩姣美袅娜。无人的时侯,绷紧的脸上也会漾开娇媚丽色。
没几日,飞鸽竟长翅私飞,不辞而别。
痛彻心肺,欲哭无泪。
风厉黄昏,建国尘垢满面,额上青包突凸,一跛一瘸推了飞鸽寻来。
建国说,他下班时碰见一个人神情慌张骑了这车向郊外跑,这车他太熟悉了——他说,于是喝问、搏斗,终于从盗车贼手中抢回……建国一直盯着亚男看,热辣辣的目光似乎在呼喊在唱歌,直唱得亚男心如梅鹿撞,红晕泛靥,娇羞低头。
几天后,亚男也踒了脚。亚男横坐在后坐上,让建国送她回家。建国小心翼翼扶了笼头,满心欢喜。车钤一路脆响。
亚男的脚痛了好几天,建国每天接送后还将辐条链条擦得闪光。慢慢胆大了,在无人的路上竟敢骑着走,亚男羞着脸也没反对。有时路陡车抖,也会怯怯地去扶他的腰。
建国胆子更大了,直视着亚男讲故事,讲一个盗车贼的故事。那盗车贼很奇怪,悄悄推了车到无人处自个在额头上打了几拳,又在地上滚了几圈,再大着胆把车推回了主人的家。
亚男听后,一抹红从腮边泛开,一直漫过了耳朵后。眼波欲滴,映照着建国闪亮炽烈的眼。
铁姑娘没有告发盗车贼。只爱在家里娇嗔:你个偷儿!盗车贼!这一嗔就骂了几十年。
盗车贼讲的故事也变了,悄悄对铁姑娘讲窃玉偷香,得意洋洋。也讲了几十年。
林大姐后来把名字改了,还是叫雅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