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黄金论坛应该撤销》一帖，核心观点的辩驳

战斗鸡

       原本打了一大段字，忽然觉得全都是不必要的废话，还是删了，直接进入正题：

       文明确实是渐进的。小徐这句话说得非常好。只是，文明渐进之前的暴行，诸如殉葬、人祭、坑俘、食人、凌迟这些，我们如今称之为残暴，古人当时又叫之什么呢？

      知道徐公喜欢考据，这里我不妨给小徐提供些资料，当然，仅供参考：

     （1）、明代《睢阳志异》以张巡每日必食童男童女的文艺虚构方式，充分表达了张巡吃人史实留给民众的巨大的道德创伤和恐惧记忆。此外，类似例子还有同时期的北方民间小曲《骂张巡》，以及聊斋志异》中《张不量》篇等。

     （2）、陆游《渭南文集·条对状》痛陈：“五季多故，以常法为不足，于是始于法外特置凌迟一条。肌肉已尽，而气息未绝，肝心联络，而视听犹存。感伤至和，亏损仁政，实非圣世所宜遵。”

     （3）、“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这是白起自知罪孽深重，对自己暴行的反思。

     （4）、《尚书·泰誓》：“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残忍咸害，毒痡四海。”这是三千年前就自古有之的道义谴责。

       以上这些，无非是想说，小徐文章仅仅解释了，为什么历史上暴行层出不穷的客观原因。因为古人一直就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但是历史局限性的客观因素，绝不是暴行理当得到谅解的理由。存在不等于合理。存在暴行（或罪恶，下同）的事实，不能用来掩盖、悬置对暴行的认知批判。否则不光是暴行，一切历史都不可批判，无论是秦桧，还是吴三桂，还是鲁迅眼里两千年的“吃人道德”。

       之所以提供这些证据，尤其那些来自底层民众最真实的声音，就是明确告诉小徐，对暴行的道德谴责并非文明构建之后的专利，而是始终贯穿于人们普遍的本性之中。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逻辑，从来古今同一，并不会断裂成古代和现代截然不同的理念。这就是普世价值的人性来源。而小徐所谓“伟大的道义逻辑”，它本就根植于自古有之的人性土壤，根本不需要“等待八百年”以后逻辑上完成实证。事实上它本身就天然完成于普遍人性之中，八百年以后仅仅是仁政的部分制度落实（以人殉制为例，实际上后世很快又恢复了），是仁政思想逻辑的历史碎片的汇总整理，而非突然无中生有的发明。

      所有这些恰恰说明，文明在演进过程中，本身就一直在认知罪恶，并认为不可容忍其延续，才不断以否弃的方式涅槃重生。换言之，文明之所以进步，就因为罪恶不可原谅。文明对暴行的认知，对罪恶的批判，本身就是一个鲜活的历史过程。今天种种文明，实际上都能从古人遥远的历史中发现断续而持久的呼应。

春水秋霜伊人

战斗鸡

                                     小徐原文：黄金论坛应该撤销

美国的国父们高呼“人人生而自由”时，华盛顿将军很享受印第安人皮靴，只是史料未载几个印第安人的皮做一双靴，杰弗逊与其女奴生下孩子却又不承认那是人。主张人人平等的美国，至今还在为爱泼斯坦的性奴案费尽口舌与脑汁。

拿破仑一边颁布资产阶级的《民法典》一边当皇帝。

中国宪法明写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却又不得不在事实上有控制地补资本主义的课。

从社会历史的正常发展过程看来，历史不是齐步走，而是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快有快的进步性，慢有慢的自足性，快的和慢的只能共存，而不能互相攻击对方。否则，一边宣扬人人自由平等一边脚穿人皮靴的华盛顿将军必须一劈两开，一半坐白宫，一半蹲监狱。

张巡一个人背同时背两种恶名和嘉誉，与华盛顿将军没有什么区别，是历史车轮在人性里的辄迹，张巡和华盛顿将军适逢其会而已，华盛顿，拿破仑，张巡……一脚已进步入高级文明，一脚拖后在低级状态。甚至基督教的上帝，也一半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的耶和华，一半是“爱人如己”的耶稣。

睢阳城里7000兵马与四万百姓忧心忡忡，城下20万兵马磨刀霍霍。当此时时也，洛阳已陷，长安失守，安禄山之子杀死亲爹，整个中原已从文明世界退步到自然状态的丛林社会。文明世界里遵循道德规则，自然状态里只有丛林法则。所谓丛林法则，即人人交战，人人自保。睢阳小城，东有彭城，西有雍丘，南有谯郡，北有临淮，唐朝官兵各求自保，不守法度与道德，粮草不給，兵马不救。城外叛军，弱肉强食，屡有坑民，每见屠城。睢阳一城是文明与丛林的分界，张巡一脚在丛林，一脚在文明社会。他一边按丛林法则而吃人，一边守护文明世界。

丛林法则与道德规范集于张巡一身，后人可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既嘉其善，亦悯其情。其余只能等待，历史会修正其车轮，时间会平准其箭头。

人类的肉身只能生活于历史和时间之中，而不能像人类精神一样只生活在道义逻辑里。商朝盛行人殉，周灭商，行仁政，禁人殉。仁政，是伟大的道义逻辑，然而逻辑的完全实证要等待八百年，八百年后人殉之迹始灭尽。仁政不能一蹴而就，八百年的历史只能慢慢书写，有进，有退，有悲，有喜。华盛顿将军书写人人平等的宣言，后200年内美国仍笼于奴隶制，今天萝莉岛的性奴仍未在法律上实现人人平等。

在纯粹理性与实践理性之间，存在时间与历史的裂缝，人存在于世间之中，总有些不得已。人类的道义逻辑总是先进一步，而肉身总是后拖一步甚至后退三步。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高隐撤去黄金论坛之时也。高隐张口辄呼普世价值，抬头只见普遍逻辑，何以不关闭独具特色的黄金论坛呢？黄金论坛有其独特性，有其具体性，有其自身的规则，而不是以普世价值为价值，也不是以普遍规则为规则。可见，高隐一脚立在普遍的价值与规则之上，一脚立在具体的特别的黄金论坛里，与半身立丛林半身在文明的张巡何异？轻重有别，逻辑相同。高隐在逻辑上鞭挞张巡吃人高扬普世价值，实在可叹可叹；若能亲手关闭独具特色的黄金论坛至少辞去论坛首席斑竹，知行合一，更加可敬可敬。当然，若是八百年后再关闭黄金论坛，师周朝禁人殉之历史，也可以理解与同情。连一个极具地域特色的黄金论坛都不能立即关闭而遵循普世价值，何妨等待八百年？八百年里，高隐天天喝上二两二锅头，天天吼几声普世价值和普遍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