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姥姥经常做的主食就是甜汤,当然,这只是主食的一部分,如果甜汤竟然没有配上馍,这简直就是对吃饭者的虐待——感谢那些我没有来及挨饿的日子。
那年在山西,五台山下,一个小镇子,背包准备上山的时候,听见熟悉的乡音,听见一家人向饭店老板和厨师要求:妞拉肚子了,你给搅碗甜汤吧。
然后老板和厨师一起诧异:甜汤-----------
我就过去了,那时才刚刚到中年,到那就跟接头似的说着地道的土话:我来,我会搅甜汤。
不就是半勺面,一个鸡蛋的事吗,火一定要大,面一定要搅得均匀——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搅得均匀。然后趁开水不注意,把面汁扔进去,再趁面汁不注意,把鸡蛋扔进去。火要大,一直保持沸腾。几分钟的事,就可以抚慰一个孩子的胃和父母的心,性价比很高的。
类似的,还有一回,跑进厨房,是在一个叫做中牟的县城,河南人啊,竟然几个厨师不会搅甜汤。旁边是个医院,病人及家属来来往往,我好像又听见了搅甜汤的要求,于是放下碗,继续去厨房接管,在几个厨师的注视下,搅了碗甜汤。
所谓甜汤,就是面粉加鸡蛋,这对于我们河南人来说,是对胃最好的抚慰,不管是刚大病初愈的,慰藉相思的,别信什么烩面,烩面才几十年的历史,搅碗甜汤,从我姥姥那说,是百年记忆。
那个老太太,那个总是裹着头巾的老太太,曾经端着碗甜汤,踮着小脚撵着我,碗和小脚都颤颤巍巍:孩儿,喝口甜汤。
我那时总是飞一样的奔跑,以为背后总会有人端着汤等我,不必在意此时我去追那莫名其妙的梦想。
当年喝过我做的甜汤的孩子,其实两个都是姑娘,也许她们早都做了妈妈了吧,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给自己的儿女搅碗甜汤。
当然,她们的儿女未必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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