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大人今日诛杀醉笑,可知圣心作何想?“牙叟一边慢拢茶杯上浮叶,一边看定花若叶。
其实防范醉笑的想法,花卿前日听夫人带来宋相消息时就有了。
宋相的第一个消息不出所料,知音真是皇家公主民间遗珠,今上的亲侄女,后院的天牙正是暗中保护的。
第二个消息是关于醉笑的。这位前大理寺卿虽一度附逆作乱,但一念生,一念灭,都是权力倾轧下的身不由己,对此,花卿说不上好感,也不厌恶。而宋相说此人疑已为兵部所用,倒引起花卿的警惕:醉笑性情桀骜又案底如悬卵,六星镇能诱他冒死出山并建奇功的饵,唯有公主知音了。
三任大理寺卿,一个欲保护公主,一个欲加害公主,第三个在此间取舍,花卿当时有些想笑,但马上有了决断:为谁所用无所谓,想以不知情公主为切口干政引乱,断不能容。 可巧,醉笑昨日竟冒充知府来大理寺,明为断案,实则扰乱公堂,甚至矛头直指花若叶。当时一片混乱,及时赶来的宋相义子孙红雷一语惊醒:醉笑一旦夺权,公主危矣! 于是,斩立决。而醉笑一除,不管如何出于公心,花卿和牙叟算绑一条船上了。
烈阳高照。 与适才刑场的浮躁相比,衙府后院显得格外安静。百年古柏下,是见惯风雨的槐墩小几,几上粗茶微温,几边,一只花斑小狗正在懒懒打瞌睡。
圣心作何感想?昔日的大理寺卿天牙,如今的牙叟,第一个问题就让花卿陷入沉思。
“保护皇室,女皇陛下自是高兴的……吧?“ “然!”牙叟轻啄一口茶汤,不知这个“然”是肯定还是否定。 “哦?怎么说!”人心难测,圣心更是深沉似海,花卿隐隐也觉得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时又理不出头绪。 “大人想,知音现在是唯一皇家嫡脉。她在世一天,就对那位威胁一天。”牙叟用手往上一指。 “这么说,今上也想……”花卿做出个抹脖动作。 “然!”牙叟又是微一摇头。“女皇对知音虽有忌惮,但更不愿皇权为异性所得。如今朝野虽由宋相统管,但兵部势大,百官多不敢言,而举国像水上镖局这种势力,入其麾下已七七八八。兵部一旦起事,皇家必危。大人想,女皇若有不测,谁将继位?” “皇室再无余嗣,自然是知音公主啊!” “若此前知音已死呢?” “那……” 天下无主,自是强者居之,而届时,神经尚书就是那个唯一的强者。
花卿似有所悟:怪不得兵部接连派老丑、醉笑和三剑客陆续前来,水上镖局这种江湖势力暗流潜涌,也怪不得女皇对知音公主之事遮遮掩掩,既欲扶之,又似压之,立场暧昧。原来,各有算盘啊。
“还有一事不明。兵部高手众多,既然欲对付公主,派人来杀了就是,何必让老鹰这么个小人物告状如此曲折?”
“呵呵,大人以为,老丑将军派驻六星,是为守一方安宁么?” “难道他就是来杀……可公堂上他还保护知音啊!” “此事本来我也蹊跷,但从老丑那天被夫人暴锤……呃,薄施小惩后知音公主的慌张上,倒似找到了答案。” “你是说他两人……所以才……” “然!” 花卿目瞪口呆,牙叟嘿嘿笑,一脸狡黠。
一拍大腿,花卿起身对牙叟深施一礼:“先生上下消息竟如此灵通。思谋之深,晚生佩服。”
牙叟喟然一叹,“先皇当年巡游六星镇时,正值我做大理寺卿,他留下民间公主我是早就知道的。那时王峰势大,传出去怕对公主不利,也是蒙圣上信任托付,我一直暗中照顾,守口至今。至于六星镇的消息嘛,当年我在镇上也是有几个暗桩的。“ “可先生一直在后院撒扫,从不出大门,这消息进出……“ “嘿嘿!”牙叟从果碟中抓一把炒花生米,弯腰撒入脚边的铁钵,一旁打盹的花斑小狗迅速起身,探头进钵,很快把花生米吃了个干净。“无他!都是旺财跑腿。”
出了后院,花卿神清气爽。上层所有勾连有了着落,由告状牵出的千头万绪便可顺藤摸瓜,一举歼之了。
“酱油何在!” “大人!” “即日起全力暗查水上镖局,包括其幕后背景、人员组成、所事勾当,以及和老鹰告状一事的关连。对了,留意一个和本官长相一模一样的,此人和多年前红花会有关联,现很可能也在镖局,但似友非敌。查明来历即可,无需动手。” “是!”
(请草帽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