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带鱼
中秋放假三天,还没放假我就感冒了,嗓子疼,身上发冷,夜里冻得赶紧盖了棉被,叽叽索索地对付了一宿。
喝了牛黄解毒片和四季抗病毒合剂,可能也是沾了点气,老美给中国进口商品加了这么多关税,这是谁跟谁呀,至于的嘛。
坚持几个月的慢跑被迫中断,开启躺平模式,一天都没啥胃口,但下午感觉肚子很饿,这其实是个好现象,证明想吃东西了。
晚上熬带鱼,蒸米饭,再做个醋椒汤,醋椒汤多放点白胡椒,发发汗。
天津人特别爱吃带鱼,小时候和我奶奶一起排队买带鱼的场景记忆犹新。高英培的相声《钓鱼》里有句台词:“明天还有一拨儿,听说还是咸带鱼。”这话一听就是胡天儿,河里哪有带鱼啊,带鱼是深海里的,一上岸就活不成了。
带鱼比较好拾掇,把鱼头剪掉、肠子掏出、里面的黑膜刮干净,鱼鳞象征性地用手搓一下即可。带鱼裹上面粉,锅里油热了两面煎之,呈金黄色。此时,兑一碗料汁,料酒、生抽、老抽、盐、糖、醋、葱姜蒜、花椒、大料、干红辣椒、水,然后倒入锅中,熬着熬着香味就出来了,熬着熬着带鱼就熟了。
蒸米饭和熬带鱼,应该是绝配。但回想小时候,窝头就带鱼也挺好吃。
醋椒汤我是比较拿手的,是我姑的儿子大刚教给我的,那时,他上初三,我上初二,一晃都四十多年了。
拿一小铝盆儿,或者钢种锅,里面多放醋,再放盐、白胡椒、葱丝,待用。此时锅里的油热了,放葱炝锅,然后加水,水开后把糊了葱捞出,打两三个鸡蛋,看婀娜多姿的蛋花在锅中飞舞。马上到了最关键的程序,两手把锅端起,朝着小铝盆儿或者钢种锅猛地倒入,醋椒汤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大获成功了。
炒四丁
天津男人爱做饭,此言不虚。我刚上大学时,班里的张正同学会做宫保鸡丁,丰旭同学会做水晶肘子,我虽然没有特别拿手的,但鸡蛋炸馒头片,我已经会做好多年了。
鸡蛋炸馒头片,我上初中时,跟邻居刘娘学的。两三个鸡蛋,打碎在碟子中,用筷子顺时针(逆时针也行)搅拌均匀,加盐,再搅拌均匀,馒头切片,放在蛋液中两面蘸匀,锅中放油,油热,将蘸了蛋液的馒头片炸成金黄色,如果火大,略带焦黄,别炸糊了就算成功。那时候没有麦当劳,也没有肯德基,这个鸡蛋炸馒头片,堪称自主研发的国产美食。仔细回想,这其实是我小时候在煤球炉子上烤馒头片的升级版。
还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炒的一道菜,令我食欲大增。当时,我家亲戚中,我老舅和我老姨夫比较会做饭,老舅偏鲁,老姨夫偏沪,按这道菜的风格,估计我爸是跟我老舅学的。这菜很简单,如果给它起个名字,可以叫炒二丁,二丁即肉丁和土豆丁。这道菜比较费油,土豆丁先过油,炸得粒粒金黄,乃至焦黄。肉丁也过油,肥肉丁先下锅,炸得时间长一些,瘦肉丁后下锅,炸得时间短一些,炸酱面的炸酱也是这么个手法,这样处理的肉丁,吃着一点也不腻,光剩香了。那时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调料,估计我爸只放了酱油、盐和香油。印象最深的是,这道菜装盘后,上面撒了一些白中带绿的葱丝。
我到现在也忘不了我爸的炒二丁,不光是这道菜有多么的下饭,而是想起了吃这道菜时的幸福时光,爸爸、妈妈每天上班,我每天学习,万家灯火的夜晚,一家三口围在一个圆桌上吃饭,一边吃一边看黑白电视,那时候电视转播的国足还挺争气,那时候电视上学英语叫“FollowMe”,那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愁滋味儿。
我承认,我吃过的一些饭菜不是饭菜,而是片片深情。我怀念妈妈,想吃妈妈包的茄子馅儿的包子,熬上一锅小米绿豆稀饭,吃的时候再就几瓣紫皮的嫩嫩的新蒜。我想起我奶奶去世的当天,吃的是黄瓜馅儿的素饺子,从此再也没有吃过,也永远不想吃它。
再说眼泪该流出来了。还是说说今天做的炒四丁,其实就是我爸炒二丁的升级版。加了胡萝卜丁和黄瓜丁,一是增加了一些维生素,二是让菜的色彩更加丰富,红、黄、绿,交通信号灯凑齐了。这菜做起来很简单,上午炸河虾的油,肉丁、土豆丁、胡萝卜丁和黄瓜丁依次过一下,肉丁过油要先肥后瘦,土豆丁过油要时间要长一些,胡萝卜丁也喜油,黄瓜丁过油时间要短(切丁前把黄瓜芯儿切掉,别扔,生吃败火)。四丁过油后,保留部分底油,先炸一个大料瓣儿,再葱姜蒜炝锅,然后放点黄豆酱(面酱也行),香味出来后,放入四丁翻炒,其间,用料酒、生抽、白糖、白胡椒粉、盐、鸡精调味儿,出锅前淋上香油,齐活。
至于我个人,装盘后会撒一些白中带绿的葱丝,以此,向我爸致敬。
摊咸食
小时候,最不喜欢吃茴香馅儿包子,但现在,如果是刚出锅儿的茴香馅儿包子,配上新下来的大蒜,再来一碗小米粥,我一下子就来了食欲。
同样一种东西,不光吃法很重要,做法也很重要。比如,西葫这玩意儿,非得做成锅贴儿才好吃,西葫嫩绿的清香与锅贴儿焦黄的酥脆,估计是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相遇。
前几天,在厨柜的一个角落,我发现了旧报纸裹着的一个铸铁的铛子,那是父亲煎锅贴儿用过的,也是母亲烙饼用过的,这个至少存在了三四十年的老物件勾起了我对亲人的思念,我把它擦拭得干干净净,抚摸了又抚摸,当我尝试着用它做了一次西湖鸡蛋馅儿的素锅贴儿后,决定要把它经常性地用起来,我用了父母生前用过的东西,相信父母的在天之灵会跟我有感应、有沟通。
因为心里装着这个铸铁的铛子,所以,今早我在市场看到红扑扑、胖墩墩的旱萝卜时,突然想起了妈妈生前用旱萝卜做过的一种食物——咸食,我决定买个旱萝卜做一做,买完旱萝卜,我买了大饼,怕万一咸食做失败了,我又买了几个河螃蟹。
旱萝卜洗净,不用去皮,擦成细丝,用开水烫一下挤干水分,打俩鸡蛋,加白胡椒、十三香,再撒适量的面粉搅拌,为了让它配得上咸食的称谓,我特意多放了一些盐。我把家传的铁铛放在炉上,开火,倒油,开摊……厚重的铁铛保证了受热的均匀、和缓,我记忆中的咸食、久违的咸食,就这样成功出炉了!
本来河螃蟹是为了雪中送炭的,没想到来了个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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