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江后来筹办市文化展,有人推介一个书画家。一看名片叫袁宥罡,头衔缀满,虚实都有。拿了十几幅画过来,刘大江看裸女中国画看了很久,活脱就是路红的素描本。每一幅都有两个兔子被极力突出画面,就像八大山人的每一个鸟都翻着白眼。无一例外都是兔子嘴冲天的原力爆发,俩兔子像发育异常的朝天椒倔强坚毅地怼向天空。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路红被按住那一瞬是极力反抗的,但被脱光那一瞬又沉寂了,不哭不闹。两个兔子那么硕大,他印象太深。愤怒的打桩机停下冲击,从肩头放下路红的腿脚,都没忘捏捏兔子嘴拍拍兔子尾。噼噼啪啪的,路红一声不吭。后来路红发育成俄罗斯奶奶,见了他总会聊几句白菜萝卜人参果,今生往世似乎啥事也没发生过。
书画展很成功,各种作品几乎卖完。刘大江以文化局身份给十几个参展书画雕刻金石大家们包括袁画家发了奖杯写了感谢信。后来没几天,有个电话打进来,沉默很久却没说话,就放下电话。刘大江看着电话号码想了想,也没想出来是谁。或许是小樱吧。换号了么。
小樱父母都不在了,三个妹妹也都嫁人。大院被物归原主,小樱她们也没去住 ,大杂院也就寂静下来。几户人家和各种堆积物被清理出去后,院里的几棵大石榴树就显得不那么多余了。原有精致的台阶,门当,门环,窗棂也都清晰起来。小樱隔些时日要回去清理一下,下雪了下雨了,都要回来瞅一眼。屋里有床,桌上有灯,灯下有人。小樱老头死了七天之后,小樱的火车就开了过来,这个院子就有了蟋蟀的明亮干净之音。钻进被窝,关掉电灯那一刻,小樱说,就像当初那样,我没嫁,你没娶。刘大江抱着小樱说,开始不由你,结束不由我,混沌算是天命,先吃我三炮。
一夜似乎很寂静,就那么耗着熬着粘着。一辈子的话要在一夜说完,院子里的树也会笑出声的。
到了天亮,小樱知道刘大江要回去和妹妹圆谎。明着去家里看自己的晚香可能会不易,有个尾大不掉的美景。她犹豫了些时日,还是在春和景明的某个雨天说了袁宥罡袁大头。为了这个家不破,她给了袁大头两次。小梅给了几次不知道。小红给了很多次,和她哭过诉冤屈。小橘那时候下乡去了云南,躲过了袁大头。但她回城来,是怀着孩子回来的,是谁的就是不说。
刘大江沉默许久,揉摸她白且肥的咪说,黄天厚土,能养麋鹿,也养驴子。不去想牡丹,就当只见过芍药。
这个城市看上去很大,其实很小。路红的女儿袁姗姗在办公室很安静,换个地方就很疯狂,攻击力极强。比如在歌厅。你说你没兴趣,她用手用嘴会让你知道多巴胺的拟人力量。刘大江翘起二郎腿告慰袁姗姗你妈知道了不好。袁姗姗轻声说,她知道你是啥骡子,也知道我是啥几把鸟。她只希望在你退之前,最好今年让我升正科,她没说怎么谢你,她说你有办法,她说了我有办法谢你。
刘大江说,给你老爹随便帮个忙,少不了你钱花,何必在职场斗心眼子。动不动还以身相许,真尼玛愚昧。
袁姗姗说,从小看不得老头一嘴酒气一身烟气,但谢谢他养我长大,有奶喝,有鞋穿,有包挎着。我妈和老头好久好久不在一屋睡了,各玩各猴。我妈在她们银行当老大,大概少不了有实习生小孩伺候。你来装慈善家,我和我弟也就当不知道你们老人家游戏好不好。拿我妈说事,这人品真高尚,给你磕一个行么。
回到家。小梅给刘大江做了佛跳墙。刘大江说,是不是看上什么了说吧。小梅说袁画家让我去给他杨柳局帮忙誊稿,一个月三万。
袁姗姗嘴里的猴上树了,屁股撅起来疼不疼红不红都不用揣测。刘大江说,反正闲着,去吧。三万不多,你让他适当添点,来回奔波也不容易。
小梅和袁大头玩猴,那也是天命。小樱可能就不会听见远方的雷音哆嗦成猫,晚香一盆盆都可以明火执仗和三角梅挨着玩,肆无忌惮痛痛快快散发自己的香气。
暮色当空的电话来了。小梅说太忙,不回来了,大概半个月,也可能四十天,要去下铺兴安岭研学。刘大江在暮色里放下电话,没问什么。转身看三角梅,三角梅看着他。它们都在想,什么也没说,其实什么话都听见了,不就是晚香要来嘛,不就是想看袁画家最新版的暴力兔子嘛,尼玛,敢把小红家兰花搬来么,敢把小橘家茉莉搬来么,狗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