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浚河之畔,遇到芦荟,她正青翠着一段岁月。
据说,芦荟终身,会青翠如初见,只至花开而衰。
我见芦荟自由蛮乐,便心生匪气,不准她独生欢喜。
我把她强行裹挟进我的旅途之中。她柔荑般顺从,跟上我,重安天命。
我们决定把旅途刷成青翠的颜色,如山,如草,如未秋之白杨。我们决定长久飘摇,如云,如风,如谷中之溪水。我们决定,不开花。她不开花的样子,恰如一朵处子幽兰。
我们自鲁而齐,而赵,而中山之北,一路笑谈嬉语,忘却了人间的斜阳。
荟说:尼山之圣,圣在胜,佐帝王之治,胜百家之鸣,故圣位独揽。
孔二听罢,挥挥手,逐我们北行。
荟说:泰山之神,妖不敢当,人不敢当,石亦不敢当,猫君今若敢当,则泰山崩于前也。
泰山神笑,北风吹树。我亦笑:猫心本色,大可不必用泰山之崩,来劝我移志。
荟说:花椒之树,亦称聊树,刺繁而锋利,人兽难近,是以不必筑土石之墙,只围植聊树几重,便可成御敌之城。故聊城,乃花椒之城也。奈今满城梧桐,不见花椒,可称无聊之城也。
既然无聊,便继续赶路,聊以自遣。
荟说:所谓高唐,乃高于塘沼之地,这种地方,水草丰茂,土壤肥沃,可封近臣,亦可封功臣。距此三千里,乃古之巫山,亦有高唐之名,娈臣宋玉,作《高唐赋》以惑楚王,宣淫千年,却自称不好色,可笑,可笑。猫君坦蛋蛋,万不可学宋玉之伪。
我说:阿荟放心好了,东邻窥我,我亦窥东邻,从来两不欠,到死难宋玉。
夕阳将没,我们过扁鹊山下,遇扁鹊于无羁之街。扁鹊看着我的芦荟,忧心忡忡地说:猫君有疾在心里,治与不治,都得死。我笑道:世人谁无病,世人谁无死。扁鹊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说:扁鹊君,切莫要论心,请论迹而医,看看我身体如何。
扁鹊细观我脾胃肾肺,道:猫君身壮如牛,寿元绵长。
我道:如此,足也,死心则塌地,我人间一黄牛,春也黄,秋也黄,金子一般耕耘这块虚而成实的芳草地,也算美哉!
夜晚,我们宿在山馆之中,秋风过处,遍野虫鸣。芦荟在幽幽暗暗中,幽幽暗暗地说:你本无心,何来心病,那腌臜老头,定是诓你呢。
我笑笑,阿荟不知我以无心治心疾,自是那老头想不到的高度。那老头的医书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无心,乃死疾!
人间旖旎,我在无边月色里,梦到了她的花开......有人在啜泣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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