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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二春秋：纵使相逢应不识 [复制链接]

河蚌-赌徒

主楼

发表于 2024-5-10 16:06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王大做了一很美的梦，梦里，他成了不戒和尚，正在偷窥一个美丽的小尼姑念经。“笃、笃、笃”的木鱼呻吟声，弄得他心猿意马。昨晚上他刚又看了一遍《笑傲江湖》，一本忘了来自哪个装修人家的书。王大喜欢《笑傲江湖》，因为他支持里面的一种观点，抢别人女朋友的小白脸就应该被阉了。这不奇怪，很多有过他类似遭遇的人都有过这种想法，只是，能把它写得那么淋漓酣畅、正大光明的，却也只有金大侠。不幸的是，就在王大正想跟小尼姑深入探讨一番“布施”和“极乐”真谛的时候，屁股猛地一颤，他醒了。

　　“干什么？”王大睡眼惺忪地问。
　　“要有光。”下铺牛二懒洋洋地答。

　　灯亮了，王大看见牛二坐在床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屋顶，有一个小窟窿；地上，有一滩水。
　　“又下雨了。”王大赶紧起床，开始调整床铺的位置，躲开漏雨的地方。就这么个破地方，一个月的租金，也要500元；而且，据说还要涨。长相酷似梅超风的房东前几天刚刚来过了：“这个，最近在查群租，你们是知道的吧？当然，我不是赶你们走，只是，我也没办法。”为了让没办法的房东有点办法，那自然就要意思意思。虽然，王大很不确定，他们这么个破地方，是否也会在律法光芒的照耀之下；但是，牛二说得也有道理，补贴当然不会想到我们，罚款嘛，就不好说了。农民工把城市建设得再漂亮干净也没用，只要地上有一口痰，就要饱受民间舆论的轰击。

　　牛二没有工作，他在找工作的路上。这条路可能通向某一个机会，或者，又一场屈辱。四流的大学也是大学，属于国家承认的学历，只是，国家只承认你的学历，别的，就不承认了。用人单位当然也承认那学历，就跟承认你的性别一样，只是，他们更关心的显然是你的能力。

　　“你有相关工作经验吗？”大约，总是有这样的问题。
　　“我小时候在家里的集上卖过鸡蛋。”这个是很诚实的回答。
　　“……很遗憾，我们招的是市场营销人才。”千篇一律的答案。

　　至于牛二的专业知识是没人关心的，谁会在意一所四流大学教了你些什么？你在地摊买菜的时候，会关心卖菜的人往那1块钱1斤的菜上浇了什么吗？又不是买几万块的家具，还会关心那材质和做工……牛二沮丧地往回走着，脚下就踩到一滩东西，臭烘烘的，是狗屎。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脑门，他吐了一口唾沫。

　　“你干什么呢？！”一个戴眼镜的老太太用并不标准得普通话斥责道。
　　“这，你没看见吗？……”牛二指着狗屎解释道。
　　“狗管不住自己的屁股，你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吗？”一个保安愤怒得打断了他。
　　“我们这是高档小区，根据物业规定，物业会负责清理狗的粪便的，但规定禁止随地吐痰。”一个女人牵着狗蹭了过来，人很小巧，狗很高大。

　　在一片声讨声中，牛二终于道歉赔偿，才得以走人了事，毕竟，这是别人和别人的狗的地盘。

　　繁华的商业街上，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拥抱着路人。据说，这就是抱抱团了。牛二本来很反感这种东西，按照家乡的风俗，和陌生人的肢体接触，并不是那么让人开心。只是，他觉得，现在他需要一个来自同类的拥抱。牛二走了过去，但预想中的拥抱并没有来。 “或许，是脚上狗屎的味道没有弄干净？只是，那可是高档小区的狗屎啊。”牛二疑惑着，终于走开了。繁华的街区里，拥抱在继续，转过拐角，路上的人立刻少了许多。一只肮脏的黑手伸了过来，手里是一个空碗。牛二看了看那个跪在街角的物事，知道，那又是一个没有人愿意拥抱的人。是的，牛二也不想拥抱他。

　　牛二没有给他钱。“或许，他是骗子。”牛二如是想。第一个发明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是个天才，因为这样想，不但能不用给钱就保持了自己的善良，而且不给钱还能表明自己不向邪恶低头的正直以及明辨真伪的睿智。“或许，这就是文明吧。”牛二这么一想，就有些黯然了。他看了看街头那裸体的粉红丝带海报，漂亮的女人却并没有让他更开心一些。里面，好象有一个人是赵阿姨，只是，却也未必，毕竟，牛二没见过赵阿姨的裸体。过去，裸体的多数说是为了艺术，现在，高明得多了，是为了生命和健康；将来，又会为了什么而裸体呢？牛二忽然很羡慕王大，他竟然能够梦到小尼姑。

　　“抓小偷啦，抓住他……”一阵呼喊声打断了牛二的遐想，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身材单薄的贼。贼望向牛二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迷惘和焦虑，还有一丝丝拼命想要装出来的凶狠。这真是影帝级的表演，牛二看着那眼神，终于退让了，倒不是怕，而是，那眼神跟自己的，是多么得相象。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一个斯文的男人气冲冲地责问道。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医保，没有社保，甚至连尊严都没有，我凭什么拦住他？”牛二苦笑：“你们都在追他，我拦得住他吗？我能拦住我自己，就已经不错了。”

　　牛二没有问那个人，为什么明明他和自己一样退让了，却要通过责问自己来表明他的高尚。

　　“他当然比你高尚。”出租屋里，王大边用筷子翻着自制小火锅里的肥肉豆腐，边笑道。
　　“你懂个锤子。”牛二抢了一块肥肉，蘸着碗里的豆腐乳，扔进了嘴里。
　　“我今天见过警察同志。”王大严肃地说。
　　“你又在公交车上蹭女人的屁股？”牛二来了精神。
　　“放屁，那明明是她在蹭我好不好？！”王大分辩道：“这次是被人举报了，说我们装修噪音扰民。”
　　“活该！”牛二咀嚼着肉片儿，汤汁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赶紧拿起一块馒头擦了擦。
　　“你不知道，活干不完，要扣钱的。”王大灌了一杯酒下去，杯子是一次性的塑料，是的，就是那种很多人都在用，用完就当垃圾扔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