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的悲剧是,人们怀有一种普遍、广泛的恐惧,这种恐惧已持续如此长久对它的存在我们甚至都能够容忍了。至于心灵方面的问题,都已经不再有人操心了。大家担忧的唯一问题是:我什么时候被炸死?正因为如此,现今写作的青年男女已经忘记人心与它自身相冲突的问题了,而优秀的作品只能从这样的问题中产生出来,因为只有这样的问题才值得写,才值得为之痛苦和劳累。 青年作家必须重新学会这些。他必须让自己懂得,所有事情中最最卑劣的就是感到恐惧;他还必须让自己知道要永远忘掉恐惧,占领他工作室全部空间的只能是远古以来就存在关于心灵的普遍真实与真理,缺少了这一点任何故事都是转瞬即逝、注定要灭亡的——关爱、荣誉、怜悯、尊严、同情和牺牲,这些就是普遍的真理。除非他这样做,否则他便会在诅咒之下工作。因为他写的不是爱意而是情欲,在他所描写的挫败里没有人会丧失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写胜利,那里面却没有希望,而且,最最糟糕的是,没有怜悯和同情。他哀伤,却不为普遍的实质问题哀伤,也不留下任何伤疤。他写的不是心灵,而是腺体。 《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的演说词》/福克纳(李文俊译) --- 关于写作的目的,有一天在福克纳那儿变得非常明确:写作就是为了鼓舞人心。 鼓舞是怎么一回事我很清楚,被鼓舞到的那一部分是心灵还是腺体,有时候就有点不大分得清,比如声色犬马,一上来就将人鼓舞到具体的器官,比如群情激奋,可能就鼓舞到腺体了,它的具体位置不是感觉可以探知,因为它的分泌物已经泛滥到淹没了源头,而心灵的鼓舞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许心灵只接受光明而拒绝动荡,心灵将怎样接受鼓舞呢,也许它看见了另一颗心如闪光那样坚定地超出了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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