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指尖弹出盛夏 于 2023-12-10 04:48 编辑
古代文人都是要做官的,做官官运当然各不相同,抑郁不得志时,就看文人能否自我解脱给自己减负了。
古文中我很喜欢东方朔的《答客难》、杨雄的《解嘲》和韩愈的《进学解》,儒家子弟这种自剖的勇气确实令人钦佩,文中客人的提问犀利如刀,直刺软肋,三人都被逼到极为尴尬的窘境,老实说按照我的理解,其实他们并没有为自己仕途沉沦,做不到“纡青拖紫,朱丹其毂”做出辩解,至少也是不成功的。他们左支右绌,共同的理由就是此一时彼一时。杨雄更拿鸟尽弓藏的道理,说“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显得酸葡萄的心态。
儒门子弟面对仕途艰难时内心愤懑大多难以排遣,即使屈原也是一个路数,丢了官,自己没法淡看,纵然神游一番,最终还是自沉汨罗。儒家弟子韩愈虽胸怀振兴儒教远志,怎奈官运太差,最后只得写《闵己赋》,正像前辈杨雄一样,开篇就说“余悲不及古之人兮,伊时势而则然”。至于自己的不平,只得表示安于天命。贾谊遭贬长沙,路过汨罗江,依然洒泪一把,投诗凭吊,但已经不必沉江了,因为他后期受到道家老庄思想的影响,《鵩鸟赋》就是明证。
贾谊的《吊屈原赋》其内容充其量不过是《离骚》的压缩版,所抱怨的无非是佞臣当道,壅君不识,没啥新意,但《鵩鸟赋》却是道家的笔墨,开始谈天、谈地、谈造化万物,视野开阔了许多,开始懂得劝慰自己抛弃俗务,知命不忧了,只可惜知易行难,最后还是以泪洗面郁郁而终,走的还是一条死路。
真正走通的是苏轼,一生几度贬谪,却不会投江,而是在江上荡起轻舟,游览山水。我喜欢看苏轼的《前赤壁赋》,何也?因为这篇几乎就是《鵩鸟赋》的姊妹篇,或者说是苏轼接着贾谊的思绪一路续写下来。前有贾谊顿悟“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故而才有东坡的放浪形骸,“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贾谊《鵩鸟赋》中那个举首奋翼、口吐人言的鸟人是否飞入苏轼梦中,化作了《后赤壁赋》中那个变作飞鹤的道士?这就不得而知了。有趣的是东坡的《后赤壁赋》描写了一个化为飞鹤的道人,这与贾谊文中拟人化的鵩鸟是否有一定联系呢?
故而有了佛道的影响,中国文人面对坎坷命运时才有超脱的胸怀,道家思想贵无为,中国社会因道家思想而落后,但中国文学却因道家思想而变得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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