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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弹出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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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22 08:28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指尖弹出盛夏于 2023-10-22 08:35 编辑

阿城《棋王》

本书包括了作家阿城的三部短篇小说棋王、树王、孩子王，俗称三王小说。

阿城出生于1949年，与共和国同龄，高中没读完就下乡插队，先后到山西、内蒙、云南插队落户。《蹉跎岁月》《孽债》作者叶辛也是生于1949年，我原以为阿城的文字跟叶辛一样也是属于伤痕文学，在读了这本书之后发觉其实压根不是。

余秋雨在《借我一生》中有一段文字我非常欣赏，常常引用，那就是人在面对灾难---更多是人为性的灾难、厄运面前，“部分人的文化意识又会重新苏醒，开始与灾难周旋，在灾难中洗刷掉那些只有走运时才会追慕的虚浮层面，去寻求生命的底蕴。”以文g为时代背景的文学作品，我往往以这句话为衡量标准，表现主人公（在精神上）如何“与灾难周旋”，才是优秀的文学作品。

人之所以最终勇于“与灾难周旋”，就在于自我主体性觉醒，如戴厚英《人啊，人！》书中说的：“我想。我死了，对于人类世界也正如宇宙里飞落一颗流星，无声无息，但是我毕竟不是一颗流星。而是一个人，一个有情、有亲，有爱、有恨的人。”关于余秋雨“寻求生命底蕴”那句话，作家戴厚英在《人啊，人！》中有更通俗的说法：“生活并不像我以往想象的那么可爱，但是它更不像我曾经想象的那么可怕，生活就是生活，生活的全部魅力就在于它是充满矛盾的，动荡不定的，它吞没人的灵魂，也锻炼人的灵魂，现在我咀嚼着生活中的种种苦味，也从这苦味中尝到了生活的甜蜜。”

但阿城书中的主角人物并不是寻求生命底蕴的人，而是套中人，生活在一个封闭世界中，比如棋王、树王都是一根筋的人物。《棋王》小说最后作者道出玄机：“不做俗人，哪儿会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衣食是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阿城小说笔墨仅仅聚焦在人物刻画上，较少更深内涵，缺少小说的结构，而更像是人物素描，里面人物局限于自己封闭的认知圈子，压根谈不上与灾难周旋、冲决网罗，他们言行作为、所思所想与时代环境没有冲突。

阿城小说的特点无疑是收到杰克伦敦的影响，杰克伦敦人生阅历丰富，在文学作品中最显著的特点是人物的肢体行为描写细腻，看得出作者饱经人世沧桑，见多识广，体现人物专业的举止动作刻画得巨细无遗。然而这样的风格终究照不进主角的内心世界，让读者无法探知主人公的精神活动，阿城小说与之稍有不同的是对白很多，然而也没有什么出彩的令人拍案称绝的对白，就像店家端上来一盘炒芹菜，尽管刀工很好，可惜里面肉丝太少，就像小说里思想性的东西太少，终究让人觉得寡淡无味。

丰子恺《静观人生散文集》

这本丰子恺先生的散文集，篇幅五百多页，内容大致可分成几个方面，有追忆童年趣事的，有讨论艺术门类、文艺功效的，有缅怀师友故交的，如回忆李叔同、夏丏尊等，还有游记关于桂林、黄山、庐山等其他，很杂，非常杂。

丰子恺先生是弘一法师的弟子，似乎追随法师钻研过佛学，不过后来结婚生育了七个子女，呵呵，显然他肯定不会成为一位大德高僧，不过常怀一颗仁慈悲悯之心，在俗世中何处不是修行呢？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丰子恺修行佛学，最大感慨莫过于时间的飞逝，滚滚红尘，万千生灵，随时间而来，亦为之裹挟而去。丰先生单独撰文讨论人生之“渐”，恰似钟表上的时针，貌似不动，其实步履坚定，绝不停留，会让你暮然间发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俯仰之间以为陈迹。一般人忙于生活，都是仰着头大踏步地向前行进，而丰先生则时时后顾，难以释怀，也正因常怀这样一颗敏感善思之心，往往在日常中看见惊怖，也与日常中发现妙趣，《护生画集》便是例证。

丰先生提到吴昌硕的书法，单个字不算好看，但整体看却十分精彩，才知道那么多字组成的书法其实是一个整体。丰先生的这本散文集也是这个道理，丰子恺的文笔平易质朴，较少文采，与梁实秋周作人等人文字是不能相比的，单独一篇读来也许感觉单薄，但一本文集一路读下来，自会品出一种特有韵味，恰似他的《护生画集》一样。

至于丰先生的艺术观，他把世间种种艺术都分了十二等级，书法和音乐高居第一，其次是绘画、金石、建筑等，照相、电影这些新生事物都排在后面，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文学、戏剧居然垫底，这不免叫人不敢苟同了。他说艺术家需要有深广的同情心，普及万物，方能有大成就，这是很对的，其中提到艺术的目的，有一句：“人生处世，功利原不可不计较，太不计较是不能生存的，但一味计较功利，直到老死，人的生活实在太冷酷而无聊，人的生命实在太廉价而糟蹋了，所以在不妨碍实生活的范围内，能酌取艺术的非功利的心情来对付人世之事，可使人的生活温暖而丰富起来，人的生命高贵而光明起来，所以说远功利，是艺术修养的一大效果。”我以为这一句说的实在太好了。

古华《芙蓉镇》

我一般怕读小说，因为找不到读下去的动力，看完《芙蓉镇》小说只是因为它曾被拍成电影。无论是“余华的《活着》还是这本《芙蓉镇》，我都不喜欢，作家摩罗曾说人在遭遇了有违文明底线的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之后，应该有触及灵魂的觉悟。然而，中国此类小说中，剧中人物充斥着大量的富贵、胡玉音之类的角色，他们都是鲁迅阿q的翻版。我希望此类文学作品中能有鲁迅过客这样的角色，迷惘困顿而又意志坚定，可惜从来不曾有过。

“象牲口一样活下去。”这是《芙蓉镇》的有名的台词，男女主角秦书田胡玉音并没有完全象牲口的活，他们能活下去还在于逃进了性的放纵之中，这是他们躲避精神和肉体迫害的唯一避难所，真是搞笑，男女鱼水之欢成了支撑他们活下去的理由，当胡玉音得知被平反的那一刻，首先喊出的要求是还我男人，叫我读了不禁失笑，这还真是要求不高。

全书对于男女主角遭受迫害中的精神世界少有揭示，仅仅活下去成了唯一念想，于是“奇怪的是在这样漫长的岁月里，她尝尽了一个‘阶级敌人’应分的精神和肉体的‘粮食’，含垢忍耻，像石缝里的一棵草一样生活着，竟再也没有起过死的念头，她也学得了书田哥应付这些场面时的那一手，喊她去接受批斗，她也像去队上出工那样，平常不等人家揪头发，她预先把脑壳垂一下，不然人家从身后来踢腿肚子，她就会扑通一声先跪下，人家打她的右耳光她也等着左面还有一下……她也被斗油了，斗滑了，是个老运动员了，该授予她运动健将的金牌。”啧啧，可笑可叹，这不是阿q又是什么，这样的磨难若再来一次，他们能有怎样的准备？怕依然不长记性，一样惶惶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