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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仙荣这几天打鸡骂狗,脾气大了。刚把一个短工骂得狗血喷头,现在又盯上一个孩子,把那孩子吓得直往云美那里跑,云美正领着一大帮孩子讲着瞎话呢。这几天盛先生没安排新剧情排练,这些孩子又像麻雀一样围拢在云美身边。云美每讲一个瞎话,都跟孩子们说:“可别信呢,这是瞎话。”
瞎话瞎话,
没影没把。
三根马尾,
织个大褂。
老头穿八冬,
老婆穿八夏。
外甥女拿去,
裁巴裁巴,
里外衣衫,
连裤带袜,
又穿到长大。
越不要信,孩子们越愿意听。云美见仙荣追着那孩子过来,就问:“你又怎么了,小妖婆,发什么毛秧(神经)?”
云美在人多的时候管仙荣叫小妖婆,和式奎在一起时叫她小妖精。
仙荣没好气地说:“这孩子太气人了。”
那孩子撅着小嘴不服气地说:“我也没惹她,她就是个妖婆。”
仙荣早就知道,大伙背地里骂她妖婆,没想到已普及到这么小的孩子。这妖婆和小妖婆意思绝对是不一样的,看样子是被她娘教坏了,仙荣过来要打她一下,云美只好把孩子拉到怀里,嘴上说着:“不能管你三奶叫妖婆,你先生怎么教你的。”孩子还很听话,就背起了家规:“不准许冒犯长辈”,但孩子又反问道:“那也不准随意骂人打人啊!”
仙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该拿孩子抓邪乎气。有时她也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是不是自己又想了?每次月经前几天,她都情绪波动,特别想让式奎使劲揉搓她。式奎却是越来越沉稳了,他们床笫间讨论的也多是今天的活干得怎么样,明天干什么之类的话,她有时看式奎情绪好,就试探着闹上一闹,疯上一疯。
式奎和云美几乎断了男女之事,和云美睡在一起,肌肤之亲绵长而又细腻,两人有时你抱着我,有时我抱着你,很少相对亲热,多年生活所酿就的酒,越来越陈,越来越香,激情已变成亲情,有时他们一个眼色,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都心知肚明,颇为默契。
而式奎对仙荣却是力不从心了,他有些哄不动她了。仙荣成熟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她那成熟女人的想法,她每天冲到第一线,和那些得字辈、东字辈和长短工们在碰撞、磨合,免不了要找人倾诉。而式奎却越来越寂静起来,有时仙荣还没把事情说完,式奎已把结果猜出来了,弄得仙荣只好打住,有时仙荣情绪激动地唠叨起来,式奎则一句话,这次就这么地吧,把仙荣拦到半空,上不去,下不来。悬到半空的还有她那情欲,式奎带着她奔跑,跑到一半就要停下,她刚刚起速,就被悬了起来,叫她欲罢不能,欲行又止。她有时疯得就过了火,开始式奎还哄一哄她,后来就任她疯去,她觉得她这不是耍疯、呈疯,而是真要疯。
但仙荣也有她的倾诉对象。女人和男人不同,女人心里是不能装住难事独自消化的,她和春秀经常一起唠私房话,虽然两人相差一辈,但年龄却没差多少,过去还认过一段干姐妹,两个女人背着别人扯一些女人间的话,全忘了春秀还管仙荣叫三娘的。唠这样话时,春秀叫仙荣为小三娘,那个娘字仿佛不是爹娘的娘,而是姑娘的娘。
在得字辈里,得石和春秀感情最好,那春秀已被得石滋润成了一个丰腴的女人,她的脸上总是荡漾着柔光,眼睛明亮,一副幸福得要溢出来的样子。仙荣逗她,逗着逗着就下了道儿,春秀告诉了仙荣一些只有她和得石知道的事,做过的事。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仙荣知道的细节就更多,就更生动,就更羡慕,就更难受。
得石两口子在被窝里也有不俗的表现。到了最冷的冬天,狂风暴雪之后,两汊河上的冰被冻得涨裂了,两岸的土地也被冻得裂开了大缝子,水井口被冰溜子挤得只剩下一个小圆孔,房门也被大雪封住了。但暖暖的火炕上面,暖暖的被窝是最让人惬意的所在。得石和春秀就在里面开发着新的创意。得石把春秀滑腻的身体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有山峰、山腰,自然也有山脚,有溪有沟也有泉,有漫岗地有苇塘地还有河床地。他就一会儿上山采果,一会儿下河摸鱼,一会儿一垅一垅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土地,弄得春秀缩着脖子直喊痒。
春秀的身体像典家的熟地一样,经过反反复复地耕种,就有了灵气,会饥渴,会满足,会呼吸,会享受。春秀也有她的手法,她会在得石的肚皮上、脊背上写字,得石所学的字大都是这么教出来的。学也不白学,得石用所学的字又反过来给他的“熟地”命名,比如哪是河床地,哪是干河套,哪是泉眼泡,哪是野猪沟,哪是青草地……他给春秀的两个腋窝也起了地名,一块叫弯下地,一块叫补丁地。仙荣听了,内心好不复杂,开始向那块补丁地进攻,春秀最怕咯吱,顿时笑得缩成一团。仙荣一边不依不饶地咯吱着一边说:
“快别讲了,难受死我了!”
两个人还有更大的秘密,就是都有私房钱。式奎和云美虽然把得紧,但不是没有机会,没有办法。仙荣总是派机灵的得石和能写会算的春秀去额摩镇买东西或卖产品,这里面就有很多讲究。渐渐地春秀就攒了一些私房钱,仙荣那份还是春秀来经手的。这样,两个人来往就更密切了。式奎和云美对得石、春秀这对最为喜欢,也最为器重,也知道些他们的小猫腻,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仙荣和春秀的私房钱可绝不是小份子了。
式奎和云美也知道些媳妇们的鬼把戏,对春秀的小份子,两人觉得,典家最后的掌门人一定是这两口子,能干机灵,能写会算,以后这偌大的家业都归他们管,小份子也只不过是暂时放在他们那,早晚得归大堆。春秀的最大好处是没有一个娘家人,肥水只是在自家转,不会流入外人田。而对其他媳妇则不同,既要防止她们留了小份子,转移到娘家,更不允许她们拿典家的财产救济娘家。
对于和各位亲家的关系,典家定了一系列的来往办法,礼尚往来,总是典家多出一些,但都掌握在一定限度内,你给我两只鸡,我还礼时拿两壶酒,总是比亲家的多一些,但也只是多一些而己。所以,那些当初和典家攀亲的最后体会到,并没有借典家多少光。典家断然不借亲家钱,这也是多少年的教训才总结出来的,宁可当初卷了面子,也免得以后为要欠账打破脑袋。
防止媳妇把钱财挪到娘家,典家也总结出一套办法,一是定亲时就找道远的,来往不方便,来回又接送,环节多,经过的人也多。二是不找太穷太富的,太穷的,媳妇过门后,总惦记娘家,太富的,又不把在典家的温饱当回事,没有幸福感。三是不找姐妹少的,这农家大多喜欢生个男孩,却偏偏生了一大堆姑娘,所以是嫁出一个少一个,给家里减负担,谁还指望嫁出姑娘带回钱财来,期望值就低。这三不娶,即不远不娶,不中(指不穷不富)不娶,不多(姐妹多)不娶,是仙荣给下一辈找媳妇的三大条件。有了三个条件在先,定的亲事就有时离了谱,那些典家的小伙,盼来盼去也想找一个像春秀那样俊秀聪明能干的,但往往是不如意,可仙荣介绍了,云美和式奎又总是同意,他们哪里知道这“三不娶”的原则呢。
给得强定的是80里以外的从山东移民过来的宋家三姑娘。先是仙荣去相看,对宋家的情况还是满意的。路也够远,家里又一连串四个姑娘,还在往下努力生儿子呢,家境状况也一般。就是这个姑娘个头矮了些,但递上来的针线活那可是没的挑,仙荣回来跟式奎和云美一说,两人都同意,个小怕什么,又不耽误什么,就小定了。
得强媳妇过门后,给典家带来了一个变化。原来,宋家擅长种烟。烤烟薰烟都需要用火炕,典家各户虽都有炕,但都不是那种连二大炕,从室外炕洞口烧炕取暖,不方便烤烟薰烟。但典家大饭堂却搭了两溜长长的大炕,平时放上炕桌吃饭,炕桌一撤,正好为烤烟创造了条件。典家还专门到宋家学习种烟烤烟技术,典家地多,河套地又肥沃,每年都种些烟,这下典家的超级大炕可就派上了用场,烤烟薰烟时,两溜大炕码满了从烟楼晾过的烟叶,还故意放出烟来反复薰烤,那薰烤的烟叶呈金黄色,在额摩镇换来了许多织布,够一大家子一年穿的盖的了,让典家尝到了甜头。
最得意的要数式奎,别人家烧火做饭产生的热量通着火炕,顺便取暖,典家各户还要另行烧炕,一直以来被认为是浪费。自从典家饭堂的大火炕能烤烟薰烟以后,这种浪费比起产生的效益,是九牛一毛。另外,大量种烟后,典家大院四角修的角楼也变成了烟楼,成了晾烟的好地方。这些年来,角楼没派上一次用场,一直闲置着。式奎一看到烟叶进了角楼,就抑制不住的高兴。
当下一个得地要娶亲时,式奎和云美也想再娶一个有新贡献的。这回却让仙荣费了不少脑筋,看了几家都不合适,最后遇见了曾在旗王府当过家丁的于家。于家上一代有个亲戚是个随旗人,于家就有机会到旗人府上当家丁。长期和旗人生活在一起,生活方式和旗人渐渐一致。于姑娘嫁过来不几天,第一次参加十五的请鹿神活动,没加考虑,就跟几个妯娌说,神调里的唱腔和动作和旗人的萨满请神有不少是一样的。话传到仙荣那里,仙荣感到问题严重,想起那次她和爹爹、姐姐去申家丁站学莲花落时,爹爹黄大仙说过的话,这神调要有种神秘感,尤其对典家后代,不能让他们知道从哪学来的。仙荣特地把她找到一旁警告她:
“没事眯着,别瞎咧咧,显你知道的多。”
仙荣说完,就见她惊恐的眼睛,泪晶晶的霎时就要哭了。
得地媳妇过门后本来就怕仙荣,从此别的话也少了,得地也觉得媳妇变了,问:
“你话怎么少了?怎么不像山雀一样叽叽喳喳了?”
媳妇乖巧地说:“话都让你说了,一家就这么些话,你说的多,我就少说呗。”
小仓子得沧的媳妇最不好找。原因是小仓子从小体质弱,一直病歪歪的。式奎和云美就商量给他找个体格壮的,弥补弥补,结果麻烦大了。得沧媳妇和得沧个头几乎一般高,粗下倒比得沧还猛一些。两人一配对就协调不起来,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协调。得沧媳妇老拿眼神和嘴角表示对得沧的看不起,得沧呢,越自卑就越敏感,心情哪好得了,一直郁郁寡欢。
到了给得州娶媳妇,娶来的就更不协调了。因此,仙荣对这“三不娶”原则也越来越感到不好把握。但总的说这些媳妇没有机会摸到钱,就是攒也顶多攒物,而她们的房子就两间,所有家具用什都是配给的,多一样都能看出来,任她们拿去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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