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真的是一个可怜人,好好的一个可怜人被一对狗男女的欲火灼杀了。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武大最大的可怜之处在于不自知。一个天生快乐的蠢人。原也是碍不着这世界一丝一毫,像一株花,一棵树,自生自长自灭不留痕迹的化为尘土。不该落得个枉死的下场。如果不遇到潘金莲就好了。
通常生理有着缺陷的人,接触世界的触角变得很灵敏,因着这一点他们很多人即便不会成为小有成就的艺术家,也是一个有着丰富内心体验的人。武大都不是,他一直是一个快乐青年,从不知自卑为何物,他崇拜自己的弟弟,却从不因为弟弟的优秀来对应自己的磕碜。潘金莲曾向张大户抱怨武大“每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不行不单是在床上,连着他的思想也是锥钯不动的。他的神经大条到麻木,《红楼梦》里的多浑虫绰号应该给他安着更合适些。人丑点、矮点其实原也没啥,这一身皮相不过是包裹灵魂的壳,如果灵魂不浊,看久了就会习惯了,可武大活脱脱像是一池被永远搅和浑了水,一眼望去总也没有清明之时,很难想像潘金莲长年对着他该生出怎样的绝望来?
武大是个好人,王婆作伐要为西门庆谋了他的老婆,他还对潘金莲一番睦邻说教。如果真是个好邻居多好?末了还要自搭上酒菜感谢。笑笑生以诙谐的方式道来,透着狠狠的冷酷。让人笑中生起的一丝同情总不能长久。
我对于武大最深刻的同情只在潘金莲毒杀他那一段。他真是到死都还要保留着那一丝天真。很多人会为武大鸣不平不难理解。一个总对生活抱以天真幻想的人怎么就变得该死了呢?天真怎么能被邪恶打败呢?武大连同个子一样没长足的还有心智。一个成年人除非真愚,是不配全部时间都是以小孩子的眼睛看世界。郓哥才多大的孩子?武大却可以随便被他给拿来当了枪使。他若完全傻了,像《阿甘正传》里的阿甘生出的是纯粹的天真,倒能激发起女人的母爱,说不定想要去保护一下那份纯粹的天真。偏偏这份天真里还有成年男人的权衡后的避让与怯懦。撞见张大户与潘金莲偷情时,悄悄走开并用“原是他的行货”的安慰来进行自我麻痹。从张大户手里接下潘金莲那刻起,武大做为男人的脊梁就被张大户给抽走了。该怎么怒其不争才好?
百伶百俐的潘金莲这一生要和这样一个男人绑在一起,仿佛杀夫才能破局。但其实不是,以西门庆的势力,打发一些银子,强夺人妻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至于沾上人命官司。可被欲望冲昏了头男女,共同干了一票,这桩命案又为他们的偷情添上了一抹残忍的血色,纯粹的肉体关系到底不长久,这抹血色属于两个人的心照不宣的、一种变态的精神关联,仿佛往后余生的春药。后来潘金莲入门前,吴月娘她们八卦她时,说是官人为她作下了人命官司。背着人命官司的潘金莲背负着的是罪恶也是荣耀,还有危险的欲望。
武大死定了,按着故事走向,这么一个与世界与故事走向不符的人,笑笑生不想也不应该让他活着。说到底,总也绕不开那句“性格决定命运!从古到今都不能做个很傻很天真的人,不然定栽大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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