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哥哥叫顺头,大我十岁左右,邻居家的奶奶就叫奶奶,在我三四岁时的夏日,只记得父母早出晚归,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百般央求都不带我去,哥哥倒是可以同去,长长的白日是怎么度过的已经一片空白,最难熬的是黄昏时分,想妈妈想得快要哭出来了,母亲说我每到这个时候便自己走到邻家奶奶那里,往刚刚搬出的竹床上一趴,奶奶用她那干不动重活的手抚摸我的背,那是一双没有多少肉也没有多少血气的沁凉沁凉的手,象用得年深日久的竹床一样光溜,奶奶一边摸我的背,一边挥动扇子,她说:不要小瞧我老人家呵,太平天国时候我可是一员女将,石锁也甩得,石担子也举得,样样兵器拿得起放得下,十个男的也近不了我身。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放着异彩,目光穿透了对面牛洞屋的老墙投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的脑子在那里扯起了一块幕布,放映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最神奇的一次却是这样,奶奶说:再过一会儿啊顺头哥哥就要回来了,会带很多很多杠杠给你。我想象不出很多很多杠杠是多少杠杠,等啊等啊,我不在等妈妈了,顺头哥哥回来了,带了满满一罐头瓶的杠杠回来,全部给了我,那么多杠杠,比我想象的很多很多还要多出很多很多,顺头哥哥是怎么捉到它们的,顺头哥哥为什么一只也不留全部给了我,满罐头瓶的杠杠眼睛闪着奇异光彩,我抱着它们看了又看,看落到一个梦里,母亲在家门口唤我了。 奶奶是小脚,黑毛巾包头,对谁都和和气气。我自己的奶奶也是这样,只是在我最初的几个长夏里没有她老人家的身影。顺头哥哥长相特别斯文,会画画,一辆自行车用了半辈子,还是新崭崭的。我的哥哥要小他几岁,而我最初的几个长夏里也没有自己哥哥的身影。 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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