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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前些年,我在书上读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明朝的时候,一位举子赴京城考试期间的经历。那个年代,由于交通不便、信息不灵,虽千百里也如同天涯。况且,一次考试的成败,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途轨迹;因此,为了避免路途中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误了试期,考生大都是提前两三个月到达京城。然后租间客房,一边熟悉环境、温习功课,一边等待考试的日子。
却说这位举子本是贫寒出身,几经努力才通过了童试、乡试,取得了会试资格,作为贫家子弟他更是珍惜这次大考的机会。到达京城后他足不出户,每日预习诗、赋、策、论,晚间也要用功到半夜。某天晚上,他在油灯下又读书到了深夜。由于极度困乏,他捧着书本、倚着床头打起了盹。
正在他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时侯,瞥见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随之进来两个装束奇怪的人。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黑白无常。黑白无常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是某某某吗?”“是的。”举子答道。“你的阳寿已尽,请跟我们到阎罗殿报到去。”
举子听了无常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对无常央求道:“二位差官,本人阳寿已尽,理应是立刻跟随你们走的,但我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母亲牵挂着我。自古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今日一别,阴阳相隔,母亲天天把门望儿归来,却不知儿子早已成了乱葬岗的枯骨,这是多么凄惨的境遇啊!缘此,我恳求二位差官高抬贵手宽限我十天半月,待我回到家里与母亲道个别,再跟你们走,可好?”
无常听了举子的这番话,冷笑道:“亏你还是个读书之人,难道你没有听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别罗嗦,走!”黑白无常不由分说架起举子出了门。而后,只听得耳边风声嗖嗖,地上灯火闪闪,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阎罗殿。
阎罗殿上,阎罗王手持生死簿端坐案后。见举子走来,便说道:“来人报上姓名、籍贯、年龄。”举子一一做了回答。
阎罗王一惊,然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生死簿,很生气地说道“这两个混帐东西,今夜又拿错人了——你只是与阳寿已尽的那人重名。”接着阎罗王又对举子说:“我看了你的生死簿,你虽然今日不当死,但你的阳寿也只不过还有两年;虽然这次科考也能得中进士,只是还没有来的及做官,人就病故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别再回去了,免得麻烦。”
举子听罢辩驳说:“大王这样说就不合情理了,莫说我还有两年阳寿,就算是还有两天也应该享受完了才对。再说了,做官不做官,到也无所谓,关键是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家父去世的早,是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的;我有这两年的阳寿,可以回到家中在母亲膝下尽孝,以报达她的养育之恩于万一。”
阎罗王无奈,只得命黑白无常将举子送回客店。举子魂魄入体,猛然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过来。他细想刚才发生的事情,情景逼真历历在目,认为绝非寻常梦境。他自己斟酌道,既然宿命难违我还考什么试啊,不如早点儿回家在母亲膝下多尽几天孝为好。于是,他第二天就雇了一头驴子,驮上行李书籍准备回家。谁知驴子刚走出客店大门,忽然崴了前蹄,无法走路,归程也只得作罢。
此后的日子里,他每每订好回家的日程总是有意外的事情发生:不是驴子病了就是逢上雨雪天气,有时是同窗、亲友来访,总之始终没能成行。这样迁延数十日,看看考试日期已近,他寻思着,既然考期已到,那我就不妨去考场里走上一遭吧。进了考场,他漫不经心地答完了试题,便匆匆地回到了客店等候发榜。谁知数日后他竟然真的金榜有名,中了三甲进士。
考完试的他很顺利地回到了家里,此后的日子他心无旁骛倍加珍惜,陪着母亲度过了两年子亲母爱的安稳时光;尔后,就真的如当年阎罗王所说的那样,驾鹤西归了。
花有花期,人有人运。命中已有自是有,命中没有莫强求。
人一生的荣辱穷通是不是真的如同这位书生一样,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呢?料想你我庸常之辈也难置可否。
有人说,所谓宿命,所谓上天设定好的人生轨迹都是虚妄唯心的东西,不值一驳!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是月沉星坠逆天悖命,我也要改变所谓的‘宿命’!这话听起来铿锵有力,一副不服天地管的架势。我想,此言应该是出于涉世不深的年轻人之口。等到你阅尽人间万事、年事稍高后,再回首往事时你会发现,某些愿望还真不是通过你自己的不懈努力所能实现的。
我也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者,但同时我也信奉这样一句话: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可自通。
胡兰成说,欲玉成某件好事“是三分人事七分天,而因尚有七分天意,所以人事倒也急切不得穷绝。”
芸芸众生,无异蝼蚁,生于天地间,为了生活昼夜奔忙。无论你是建功立业之人,还是引车卖浆之辈,凡事不可急切,尽人事,听天命即好。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更何况,一箪食,一瓢饮,安稳简单度日,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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