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手 于 2022-9-27 08:17 编辑
在二乔路的出租屋住久了,我被逼着思考:这个世界的悲,正如邻居的叫声惨痛。这个世界的欢,也像邻居的叫声酣畅。
这种矛盾思维让我想逃离,却又无法逃离。想在二乔路或铜雀路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太难了。公司在金城大道上,最合适的居住地只能选择二乔路或铜雀路。很多人都这样选择,她们都不傻,我觉得是有道理的。房租不高,但你必须听见别人的声音。床或盆的叫声只是难听,而邻居们入夜之后的叫不只是难听,而是难熬了。
经常看见警察们出入这片区域,但没看见什么人被带走。不是他们笨,而是可以判断这里并非鸡窝,极有可能是合理的符合逻辑的喊叫。尤其在这秋天里,玉米都要累死累活长出一大截,怎么能阻止邻居们毫无遮掩的叫喊。
也有人用似乎是道德绑架的白纸黑字告诫邻居们注意分寸,但叫声就像蟋蟀之鸣并不因为你跺跺脚就停下那怕三五分钟。那些叫声并不因为谁厌烦了就高一点或低一点,还是那么自然的分贝。这让我烦恼不已。想离开却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离开。某根透明的绳索困住我,我大约是该完蛋了。
住在这里有几年了。街口的小米米从不知所谓地盯着我看,然后上幼儿园和我打招呼。岁月随我老去,岁月伴她静好,我看见了岁月的痕迹。听闻那叫声不是一朝一夕的,以前听见了可能不在心上,当下听见了似乎入心了。这或许是我间歇性的踌躇满志给我掩耳盗铃的理由,也可能是常态化混吃等死给了我尖锐的听力。
那种声音的差异性很大,而且用文字去刻纸是无能为力的。或许在我胸怀天下仗剑海涯的日子里,它们甚至是悦耳的,至少是可以被忽略的。而当我被困在二乔路的这间屋子里之后,突然觉得那些叫喊就像白净的或黢黑的脚杆踩在我的肝或气管上,厌烦却也没办法。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有时候也给自己宽心,她们何尝不是痛苦。叫出来只是想让人听到某种痛苦。我甚至能分辨出那种不图一世清白只图一时欢愉的及时行乐须及春的畅快心境。
见过不少年白露秋分的,自然也就懂了叫喊的乐趣。面包车厘子多少钱很重要,但它不是唯一的重要。重要的还有进进出出的叫喊,就像小号吹起来那么直接。
不纯粹是入夜,也有在白昼之下的叫喊。只不过白昼的叫喊会淹没在白昼里更强大更威猛的声音里,入夜渐微凉之后,那叫声才显得清脆响亮,入骨三分。我想,纷杂的各种频率和分贝的叫声不因为我的好恶而存在,至少说明二乔路这几十栋屋子是有价值的。那种独栋或连体别墅里也有叫声,但它们真的毫无意义,就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那种叫声一样。
远方的坦克轰隆,近处的鞭炮齐鸣,身侧的叫声朦胧,在这蓝色星球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陪伴日月星辰。当我想到这个,身上某个地方突然就发呆了,直挺挺的。即使混吃等死各种丧,召唤一个人来也不能不说是个小小的使命。她可以在半米或一厘米的距离叫喊,那是她的自由。
她会来。但之后就像春雨洒落不见,没来过一样神秘。别人会听见她的叫声,我可以证明。但它是毫无意义的,你可以迷醉或厌烦,它对你的想法看也不看一眼就消失了。这其实挺好。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大概就是这样吧。
我不会永久在二乔路或铜雀路变老或死去,因为那些喊叫给了我蠢蠢欲动的力量。可能那些叫声和我幻想某天人模狗样给别人上课没有一丢丢逻辑关联,但它们真的存在过。信不信由你,祈祷它们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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