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巷系列

淡影

枣花巷系列


（一）饿

浅黄色的枣花簌簌地往下落着，枣树下的轮椅上躺着吴家阿婆，阳光照在她满头凌乱的白发，她干瘪的一张脸皱纹层叠，同样干瘪的嘴不时地抽动着，流着口水，她闭着眼睛，安静地躺着。她的白发粘着细碎的枣花，整个院落里弥散着枣花香。

儿媳妇赵淑英白了她一眼，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老不死的，什么时候能死透。”一边气鼓鼓地把饭倒进吴家阿婆身旁的破碗里，转身就走，根本不愿多看婆婆一眼。

吴家阿婆不知昏睡了多久，缓缓睁开浑浊昏花的老眼，瘦骨嶙峋的手四下里乱摸着，摸到了碗，那冷掉很久的饭，已经落满枣花，她连着枣花吃了几口，然后拿出一条脏污的毛巾擦擦嘴。两眼无神地看着头顶树叶缝隙里射下来的阳光。

真想回趟娘家，去见见二妹，三妹，四妹，还有两个兄弟，再给爹娘上一回坟。姊妹们，一年见不了几回面，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挤在一张床上，说到半夜。

吴家阿婆苦笑了一声，自己病得半身不遂，哪还能由得自己做主了。她想让儿子推着轮椅去地里看看，看看老伴的坟，看看今年快要成熟的麦子收成怎样，或者只是想暂时离开这个院子，去外面透透气。话说了好几天了，儿子都不敢作声。

五月的南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风里有小麦的清香，要过夏天了。阿婆病得那么重，能熬过这个夏天吗？

吴阿婆目光迷离，恍惚中，她看到爹娘来接自己了。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不肯靠近，只是远远看着自己。吴阿婆挣扎着从轮椅上坐了起来，喊了一声娘，两个老人只是笑着，并不说话。娘的手里还拿着没有纳完的鞋底，她看着老态龙钟的闺女，一脸的惊愕。

阿婆喏喏地说:

“娘啊，带俺回家吧。”

这样一句话，一下子回到小时候。

陶陶然然

淡影 发表于 2022-9-19 22:48
一直卧床养伤，被姥姥和母亲灌了满耳忆苦故事。随手整理出来。

这种间接题材比较难写，期待下文。

江小蝶

淡影 发表于 2022-9-19 22:48
一直卧床养伤，被姥姥和母亲灌了满耳忆苦故事。随手整理出来。

脑补画面感。O(∩_∩)O哈哈~，温馨又苦恼~~~

淡影

薏苡 发表于 2022-9-19 21:29
来自于生活的小说，让人同情又共鸣。

面对生命中所有的离散，我想，依旧会选择坚强吧，一边怀念不舍，一边孤勇向前。

淡影

陶陶然然 发表于 2022-9-19 21:22
原来是连载

一直卧床养伤，被姥姥和母亲灌了满耳忆苦故事。随手整理出来。

淡影

江小蝶 发表于 2022-9-19 18:34
我准备帮你当监工，随时督促进度~~~~

欢迎豆豆老师监督作业进度。

薏苡

来自于生活的小说，让人同情又共鸣。

陶陶然然

原来是连载

江小蝶

淡影 发表于 2022-9-19 16:46
手机码字不易啊，先挖坑到这，努力填完。

我准备帮你当监工，随时督促进度~~~~

江小蝶

淡影 发表于 2022-9-19 16:46
手机码字不易啊，先挖坑到这，努力填完。

你还需要锤炼。就我现在，感觉手机比电脑码字方便，哪哪都能接续几句。电脑的固定性，反而往往束缚了发挥~~~~

淡影

手机码字不易啊，先挖坑到这，努力填完。

淡影

吴阿婆是吴家五姊妹中的老大，十一二岁就开始自己做活讨饭吃，那个年月日子过得太苦，身为木匠的爹爹不分日夜地做箱笼柜子，仍旧养活不了一家人的温饱。

十多岁的吴阿婆，就被送到西阳集亲戚家讨生活，光着脚丫的女娃，走在街上，瞅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睛里满是渴求，希望能有人买自己竹篮里的花生。这些花生都是救命的宝贝，就是再饿，她都舍不得吃一颗。那时候太阳真毒啊，晒得人心慌，就算躲在树凉荫里，也是大汗淋漓。热得迷糊的时候，女娃仿佛看到了娘，急切地唤了一声:

“娘，带俺回家吧！”

这种苦日子，她实在受不了了，天太热了，自己走得那么累，都热迷糊了，一竹篮花生，一颗都没卖出去。她情愿回家，无论怎样辛苦，她都愿意，有爹娘在身边，心里踏实，累极了的时候，娘会抱起自己，把这小小的人儿放到床上去，让她好好睡一觉。她情愿带着弟弟满地里去捉癞蛤蟆，捉了小半筐回家，爹爹会把这些癞蛤蟆剥了皮，娘再做成令人口水一直流的肉，可惜四个姊妹一口都吃不上，两个弟弟狼吞虎咽的，都不够他们吃的。那个时候，每家的孩子都太饿了，地里的癞蛤蟆越来越少，弟弟饿极了，就哭喊着拽着姐姐的衣角:

“俺大姐，带俺下地去。”

小小的女娃儿哭了，她也饿得厉害。家里没有粮食做饭，只能去地里挖野菜，可是家家户户都有挨饿的孩子，野菜早就挖完了。

那一天，二妹从地里捡回来一只死老鸹，娘很欢喜，忙把那只干瘦的老鸹褪了毛，除去内脏，清洗了好几遍，然后炖了一锅汤，肉，照旧给两个弟弟吃，姊妹几个围在一起喝汤，吃野菜糟糠饼子，几个女娃的脸上露出笑容。

那个年月，饿，是做梦都摆脱不了的记忆。几个姐姐游走在荒野里，逮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屎壳郎、蚂蚱、蝉、癞蛤蟆甚至蛇。有一口吃的，都要留给弟弟们，这是娘的嘱咐，几个女娃一刻都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