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取包裹了,我趴在窗台上,盯着路等他回来。
他才走没多久,远远的地方吵吵闹闹来了一伙人,朝着卫生院赶路。是阿水叔叔他们抬着一个人,有人受伤了……我从凳子上跳下来,抓起水壶跑出房间。楼梯口坐着福安的奶妈,看上去,有些累,她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对我说,“你轻点。”
“噢。”我慢了下来,然后,把水壶背起来。
福安还是个婴儿,会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好想摸一摸。妈妈说,“你可千万别碰他,那是个男孩儿。”
知道了,可不理解,这跟他是个男孩儿有什么关系?
受伤的人被抬进一间病房,小护士有些嫌弃,也有可能被吓到了,都往药房那里躲。妈妈不会逃跑,她是最勇敢的护士。我走近那间病房,在门外站着,听见阿水叔叔正在训话。原来,民兵抓到了一个小偷,还打伤了他。
应该很疼,听见他叫了几声。好一会儿,大人从里面出来,妈妈走在最前头,端着弯盘。我往门边儿避了避。等到他们全从眼前散开,我才走了进去。
贼,手腕上捆着绳子,脚也被绑着,头上扎着绷带,侧着身子躺着。我歪头打量他,高高的鼻子,厚厚的嘴唇……大概是感到有人靠近,他睁开了眼睛,双眼皮,黑眼珠子……我也长这样,可又和他不像。
外婆说过,我生得好,好人的“好”。我看这个贼也是好人的样子。
“你偷东西了?”我问他。
他又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又问道,“你进了人家的屋子?”
他先是不作声,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嗯。”我解下水壶,拧开盖子,凑到他嘴边,“你喝点水,我看你有些渴。”他把嘴唇抿得更紧,表示不喝。
“你不像个坏人。”我一边收回水壶,一边和他说话,“我父亲跟我说过,地主也有吃不饱的,有心地好的。可小偷和地主都不是好的意思。”
他笑了,睁开眼睛,把两只绑在一起的手往大腿那里移,我看他裤袋子湿了,鼓鼓的,他大概是要我看里面的东西。我把手伸进去,又软又潮,摸出来几颗枇杷。可已经不是好的了,大概也挨了打,破皮烂肉。我一颗一颗拢到手心,凑到他跟前,他见了,一下就大哭起来……
“音子,音子……”是父亲回来了,在卫生院大厅喊我,我想,他一定上过楼,寻我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