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现,最近,我很少做梦了。每晚的这一觉儿,睡也匆匆,醒也匆匆。做个免费的美梦很难吗,单就这一点,就不能原谅自己。
曾经,我也是很爱做梦,很能做梦的。梦里,我是一个科学家,演算着一大堆数理化公式,一个巨大的根号之下,装了差不多一火车的数字和字母,我有条不紊地算啊,一点也不觉得累;梦里,我是一个花花公子,大别墅,大花园,大汽车,妻妾成群,老妈子也不少,我整天拎着文明棍儿,吆五喝六,作威作福的;梦里,我是一个特工,手持放大镜,在《现世报》的中缝里找到了最新的接头暗号,我化装成一名相声演员与化装成另外一名相声演员的革命同志在谦祥益的舞台上汇合,他说:洞房花烛夜,我说:隔壁!他说:金榜题名时,我说:重名!台下的观众顿时笑开了花,在接下来的表演中,我通过贯口的形式,把我军的进攻路线传达出去了:出北京德胜门,走清河,沙河,昌平县……
做梦这个爱好,源自我的少年时代。特别是星期天,不用上学了,我就迎着阳光睡懒觉。我爸忙着洗衣服,我妈忙着收拾屋子,而我则忙着做梦。那时候家里最贵的电器是半导体收音机,星期天的上午经常播放电影录音剪辑,时间长了我就有了一种特异功能,我能把做的梦和电影录音剪辑里的内容搅和在一起,仿佛自己就是电影中的主人公,喜怒哀乐酸甜苦辣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啥的都在梦里一勺烩了,以至于一觉醒来人都成熟老练睿智坚强了许多,要不是我妈大吼一声“中午饭都熟了”,我还真以为自己是赵丹于洋孙道临王心刚了。
我做的美梦,大多是在年轻的时候,生活中经历的风雨越多、坎坷越多,做美梦的机会就越少,而且,好不容易做个美梦还得搭几个不美的梦、倒霉的梦。比如,我都工作三十多年了,有时梦里又回到了高考考场,熟悉的校园,熟悉的教室,熟悉的老师和同学,唯一陌生的是那些考题,我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了,梦醒时出了一身冷汗;比如,我在梦里学会了开汽车,开的是一辆二手红色夏利,正好赶上大学同学聚会,我就开着二手夏利去了,同学们都围着我的车笑话我,说现在马路上哪还有夏利呀,气得我饭都没吃,一摔门就出去了,我把二手夏利扔在了马路边,跑步回家了,梦醒时腿还是酸的。
2000年,妈妈去世了,从此,我成了一个内心的角落里总藏着悲伤的人。我最想做的梦,是梦见活着的妈妈;我最不想做的梦,是梦见重病的妈妈。可能是妈妈不想打搅我吧,近二十多年,我梦见妈妈的次数并不多,每逢过春节,过中秋,过清明,我会想一想妈妈,希望她在天上安好,而梦见妈妈,似乎越来越是一件奢侈的事了,不是想梦就能梦见的。
母亲节又快到了,妈妈,我真的有点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