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文字 摄影:淡影
多年之后,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看雪,不忧不喜,不怨不盼,就像深潭里的那尾游鱼,慢慢静沉水底,天空的雪影纷乱,我的心却寂静得没有风声。
多年之后的某个凛冽的冬日,我才突然顿悟:我们苦苦煎熬又美美享受的人生,就是由一段一段等待,拼接而成的。等一片花落,等一方月圆,等一人归来,等一缕尘缘。
困顿于一城,看惯了花气袭人春意暖,看惯了冷露成霜秋风寒。人心疏离,亲情冷暖,万般苦楚之后,好多心事即便是面对至交好友,也不想说出了,年岁越长,越习惯把所有的悲欢掩藏在内心深处,一路走,一路云淡风轻地看尘世的风景。
那年冬天,我迎来一场初雪,仰头看着枯瘦的树枝间飘飞着玉屑儿,那点微凉在我的脸颊凝成水珠儿。城外的古道苍茫在天尽头,村落、石桥、流水旁含苞欲放的野梅,都在阴晦的天地间静默着,淡淡的雪影,缭绕回旋,地上慢慢积了一层薄雪,让人如何忍心践踏。
在这座寂寞的城中,我用绵绵不绝的箫声抵抗着严寒,我用一段清澈如水的凝眸迎接那漫天雪絮。多么可惜,这样诗意的日子里,我没有红泥小火炉,没有温热的花雕酒,没有三五知己雪夜听琴的清欢,也没有轻舟雪中独行的机缘,我只是那么茫然地站在廊下,满怀风雪的乱,一如我空荡荡的心境。我在等谁吗?谁在这样的时刻惦记着我?
我灼灼的思念,在寂寞的年年岁岁里寻常得如花开花落,那份煎熬硬是被炼化成诗,我在这个飞雪穿庭过户的夜晚,煮字生暖。那些执念,说不得也罢,我转头低眉写下一首顾左右而言他的诗,轻轻呵气,轻轻笑出声来。我的花开,我的月圆,我的归人,都在我不为人知的诗意里,我的心意,如那韵脚一般绵密,悄悄地织成一场美梦。
窗外的雪渐渐紧了,风声呼啸,灯影幢幢锦衾薄,心里忧郁的人总感觉夜太长,熬得苦寒,熬得青春,熬得苍凉,最终都会相安于时光。这一场初雪,天地玉润明澈,守候的心也清明如初。我坚定地守着回忆,守着的那个人,在我的心里安静地住着,不改容颜,不变情怀,不离不弃。
多年之后,我还是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雪。在那座人潮汹涌的城,在喧哗的尘嚣之外,在永远的怀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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