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孤单的愁,它总飘落在午夜梦回时分。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做《鹰爪铁布衫》。有一个武功了得的人,修炼到浑身上下刀枪不入,无论怎么用刀砍他的头,用剑刺他的胸膛,他都不伤分毫安然无虞。但他到底还是有一处软肋,在哪里呢?印象最深刻的记忆画面,就是一双巨手捏碎了握在掌中的两只鸡蛋。随着“咕嗤”一声,蛋黄蛋清裂壳而出,呈崩溅之势,那个刀枪不入的高手就在这时“啊”地一声惨叫,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还有一种记忆,也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呵呵,武功高强的人通常最后都死得很惨。这个武功高强的人为了救一个受伤的同盟,就为他运气疗伤。两个人都赤膊,武功高强的人“嗨嗨”几声大叫,运气发力,再将双手缓缓地推到那个受伤同盟者的背脊上,那个受伤者这时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然后镜头开始围着两个赤膊的人打转,一圈又一圈地转,烟雾也及时放出来,氤氲腾腾地营造出一种肃穆而神秘的武林江湖氛围。等到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好不容易把那垂死的伤者救得活过来,抬起半死不活的头颈缓缓出了一口气,我心里不禁一阵欣喜!可就在这时候,镜头万分清晰推到我眼前,那个给伤者运气疗伤的高手突然仰天捂胸,紧接着,就“噗”地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来……他运气给别人疗伤,却伤了自己的真元。
喝了一点酒半夜爬起来来写字,却发现自己思绪很乱,不确定自己究竟要表达些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写字这件事能镇痛,使我感到安宁的快乐。后来终于睡着了,也没有随便吐血。
第二天醒来,太阳很好,我也已彻底清醒,但意志仍旧软弱而朦胧。我很难得地在清晨去洗了一个冷水澡。沐浴的时候,感到右脚脚背上剧烈的痛,痛里面,又有一种清醒的快乐,好似薄荷的口感。莲蓬头的水流冲到脚背上,慢慢将它湮成一片紫色。真的很奇怪,颜色怎么这么快就变紫了?回想起许多年前,也是一场宿醉醒来,左胳膊上一大片青紫,比我的一个手掌还要大的面积。这些手上的脚上的伤痕,这到底是在哪儿伤着了呢?我竟说不清。这痛的感觉,如此清晰,又不算无法忍受的凌厉,它这样鲜明,却又似乎还带着一丝调侃的亲切,“呵呵,不好意思,我又来了……”是的,痛,它对我说,“不好意思,我又来了。”
我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一次,一次,又一次。因为沉醉的代价,我必须老实认账,安静地待伤痊愈。我竟然一次都没有预见那个肯舍身救我的高手!我竟然也一次都没有能量捏碎两个鸡蛋打败那另一个高手!
醉如死去的时候,总以为明天可以不用继续了。那种决绝豪迈当中,却又透着今夜无论如何过不去的无助和颓唐。醉带来的睡眠很短,而漫长的,却是梦与醒之间中界的熬煎。灵魂像一只灰扑扑的蛾子胡乱飞舞,无处安歇,肉体却如一具丑陋的尸体,任人千里笑虐,而不能动弹。羞耻感的恢复,常常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是就把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去,掐得深一些,再深一些,顺便用锋利的门齿将嘴唇咬破!松开手的时候,那痛锐利着欢呼而来,并不忘记调侃我,“这次可是你主动请我来的。”我用眼泪盛情招待它,它每一次来到我身边,我何曾小气过一回?没有人知道,酒是孤单的愁,喝下去变成了我的眼泪,端出来的眼泪,再又变成了酒。来来去去,都只是我,一人孤绝独行!
终于,有另一种液体,在令人厌倦的躯体之上奔流并娇艳如花,我感到如释重负的一阵轻松。眼泪,有血相陪。酒,这样肝胆地成全你们。我呼吸平稳,咬着被单的一角,蹙眉如婴儿。依稀中,似乎感觉被安静地注视,那安静的注视,也成为一种催眠的手段。我终于睡去。
清晨醒来我洗个澡。从那狭窄逼仄的淋浴室走出来时,我衣冠楚楚。我喜欢用香水,而这一次,我将一朵微笑,像假花一样,标榜在苍白的脸上。
酒是孤单的愁。它令你愁绪万千以后,又有最清醒的的认知。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且自开怀。
我不做高手,我不遇高手。
我不费情,我不费心,我不费思量。
啼妃2009年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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