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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红袖家园 红袖杂谈 八百年前的零散文字看能不能凑十篇旧文(我是来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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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前的零散文字看能不能凑十篇旧文(我是来挨打了)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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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9-22 13:3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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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2 16:14 编辑

殊途

(非常烂的完结)



  我身着绮罗装,这是子舟从汉地带来的,微微有些冰冷的面料贴在身上,凉嗖嗖像是那树最后的温度。拾阶而上,裙裾委地有些拖沓,我不得不轻轻将它提起来,脚上水红的绣鞋就露了出来,上面是我自己绣上的兰草,淡然清雅,依稀记得那日,他捉了我手,一笔一笔地教我描它的样子。不禁看得出了神,耳边恍惚听到子舟的声音:云汐,你的脚真好看。十指一松,裙裾立刻盖住脚面,抬头四望,却哪里有子舟?

  子舟,子舟,你在哪里?我在烽火台上肆意狂奔,绮罗的裙裾在风中猎猎作响,云鬓高耸如云。这一身汉饰装扮花去了我整整半日光景,想起铜镜中映出的模样,依稀觉得恍惚。这是哪里?缨枪戳地的声音雷鸣般地响起来,土兵们在呐喊,将我呼唤子舟的声音淹没。

  怯怯地移步到城墙边,城角下灯火通明,每一个人脸上都溢满战胜后的兴奋。越过人群,我看到那个熟悉的人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地跨在马上,他在说着什么?我甚至可以想象他说话时挑眉的自信,马车的围幔已卷起,一只葱白的素手拈起丝绢为他拭去额际的细汗,他邪邪地笑起来,一把握住那只手。

  好熟悉的画面,我心一颤,猛地别过头去。

  捉了大庚的公主。不知是谁看到我叫了一声,即刻,城墙下此起彼伏的全是这样的喊声。

  大庚亡了。

  云汐,云汐,你把大庚毁了。这是那树最后的声音,他的血漫过了半间宫殿,指尖传来他身体的冰冷,到最后,冰冷沁骨。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里没有恨,也没有怨,一如少时待我那般。满当当的心疼。

  大庚亡了。

  父王饮恨咬牙望着我:云汐,云汐,你遭遇了什么样的劫?你给大庚带来了什么样的劫?后来,他也如那树那般冰冷沁骨,血漫过我的绣鞋,凝结成冰。

  大庚亡了。

  宫里所有的人都变得冰冷。空荡荡的宫里,响着全是宫人们的亡灵不甘的凄厉指责声控,字字泣血:九公主,你毁了大庚。

  大庚亡了。

  就连花园那些还未努放就已残败的花朵,低垂着脑袋,以一种颓废的姿态指责我。

  大庚亡了。

  我也要变得跟所有大庚的子民一样冰冷。我眺望着子舟,他再也不是从汉地来的商旅,再也不是那个陪我登山赏枫的儒雅之士,再不是,再不是……

  我从城墙上飞跃而下,繁星明月开始旋转起来,将我紧紧地包裹,在恍惚间,似看到子舟牵着白马,一脸笑意朝我走来,他低声问:“姑娘,这可是大庚的境地了?”

  一

  宫墙高筑,我与映红偷偷翻过。

  墙外茉莉花开得正茂,我飞身跃下,头顶上绾发的小帽被高枝挂落,半空中转身想要捞回,可惜功力尚欠火候,等捞到小帽,却再也不能稳住身体下坠的姿势。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伴着映红的呼喊:“九公主——。”

  身子落入一团柔软中,抬头,对上一双子夜般的眸子,眼里漾着笑:“姑娘,小心了。”

  大庚最不像公主的九公主居然脸红了。

  我一直以为,世间的男子都像那树一样不苟言笑、刻板、寡言、强健硬朗得像一堵山,总是带着命令的语气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复述父王的旨意,无非是种种约束,这不许,那不允的,乏味得很。

  一想到这么一个人,以后会是自己的夫君,就觉得生活了无生趣。

  所有的大庚人都知道,那家的女儿,都是为大庚皇亲贵胄储备的,再不济也必是个王妃,而那家的儿子,娶的也必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两家人世代以姻亲的方式,将关系巩固得牢不可破。

  母亲生前是父王最宠爱的女人,却在生弟弟时难产而死,母子不保。私下里,她总让我称她为母亲,而不是母妃,她说,这样她就不会想到后宫里还有其他女人。

  那年,我四岁。醒来时哭着找她,却被告知母亲已殁,因死因透着不详,连夜便葬在了皇陵外的乱坟堆。当然,这些是后来一个洒扫的老宫女偷偷告诉我的,母亲死那日,景汐宫的宫人都以服侍不周之罪被赐死。

  父王下旨举国同哀,追封她为皇后,葬入皇陵,群臣反对,因为母亲并不是那家的女儿,他们一直称母亲为妖妃,因为她是父王一次出猎意外遇到的,来路不明。

  当然,最终没能阻止,再说,毕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也影响不了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华丽的墓室,只是母亲的衣冠冢。而真正的母亲,终年连柱香都求不到,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自那以后,每逢月圆夜,我总会梦见她踏月而来,白如雪的衣衫鲜血淋漓,曾经那双美丽的眼睛豁着两个血糊糊的大洞,她手里捧着心,一遍遍说:云汐,云汐。我不甘,我不甘呐。

  因母亲的哀荣,使得我成了大庚身份最尊贵的公主,别说是前面那八位姐姐,就是太子哥哥也未必有我的诸多殊荣。嬷嬷常说,我是被父王捧在手心里疼的,我独居一所公主殿,吃穿用度合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过。

  但是,除了一些节日庆典,父王却从来不私下召见我,连晨昏定省都免去。他,好像是怕看到我?

  大庚的王公贵族,甚至是那树的那些兄弟,都无不艳羡他有这样一位未过门的妻子,当然,羡慕之余想必也无比头痛吧?因为之前嫁进那家的公主姐姐们,哪怕在宫中并不受父王宠爱,嫁出去,也无不颐指气使的。

  我这个被宠坏的天煞星,还不知道会闹得怎样天翻地覆呢!

  那树是我的贴身士卫,但嬷嬷说父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不想让我像其他姐姐那样盖头一蒙嫁过去,虽然都是一早定下的亲事,但总想在成亲前多多相处培养感情。他总是希望最宠的女儿后半生能幸福快乐。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唤了映红就跑出来,一路恨恨想:谁信这些鬼话,那木头一样的人。再年长些,都可以去做板脸拿戒尺的老先生了,日后嫁了真如嬷嬷说的一生朝夕相对,只怕得折寿不少吧?

  等我还在怔忡的时候,子舟已将我轻轻放下,他潇洒地摇着折扇,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笑,一身不属于大庚子民的装束,白衣翩翩,风流倜傥又不显轻浮。眉目清朗不似凡人。

  “你是天上的神仙吗?”我怔怔问,小时候,做噩梦时嬷嬷总给我讲那些神话故事,她口中的神仙无不都是都是这样,再说这好歹也是宫墙外,有士兵巡逻,他一个凡人哪能轻易靠近。

  他“扑噗”一声笑,收起扇子抵在额头上:“姑娘,哦,不,你从这宫墙出来——”他看着身后的映红继续道:“还有宫女相随,那必然身份尊贵。”

  我已回过神来,回想着刚才那句傻傻的问话,不禁有些恼怒:“你既知我身份尊贵,还不下跪?皇宫禁地,你也敢闯,看我不差人将你押进天牢里,看你装扮也绝非我大庚的人,说不定是邻国派来的细作。”

  “如我有坏心,以姑娘的公主身份便足让我省不少事了,何须费尽心思跟您做戏?”

  后来,我知道他叫子舟。从他救我的身手可以猜出,武艺不弱。

  是从汉地来的商旅。其实也不能算是商旅,他不过是喜欢游历,从汉地带一些特产,然后沿途游历,每到一个国家,将从汉地带出来的东西兑换或者贩卖,一路游历一路行商,端是潇洒无比。原来世上还有这样丰富多彩的人生,比起宫中那富丽堂皇的冰冷,不知要生动多少倍。

  我在客栈里翻看着那些从汉地带来的我从未见过的东西,听着他的描述,脱口道:“子舟,你带我一起游历吧。”

  映红拉拉我衣角,小声嗔怪:“公主……你。”

  子舟笑着摇头:“云汐,有些人的命运,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注定,无法改变的。”

  哪怕已知道我的身份,他却不叫我公主,只称我:云汐。除了梦里母亲会无比凄婉地唤我云汐,几乎没有人唤我的名字,哪怕是父王,也极少极少唤起,他是不是已忘了这名字是他起的?我以为云汐二字只能是那样冰凉的语调,从来没想到原来也会这么暖融融的调儿。

  “为什么不能?难道我要舍了这公主身份还舍不掉吗?”

  他高深莫测地点头:“是的,舍不掉。”

  他又告诉我,他明天就要离开大庚。

  我将那匹火红炫丽的锦缎抱在怀里,霸道地说:“我不许你走。”

  他眉头轻轻皱了皱,我猛地醒悟他不是那个可供我随意使唤的那树,忙用哀求的语气迭声道:“你别走,我带你进去玩儿。你没见过大庚的皇宫吧?也许没有你们汉地的大,但是,真的不一样,你不是出来游历的吗?多留一些时日想必也是无妨的。再说,你去别的地方,不是哪里的皇宫都进得去的。我还可以带你游遍大庚的每个角落。”

  我生怕他说不,说完殷切地望着他,他皱着眉想了好久,抬头望着我,那双眼里又漾起了初见他时的笑意,他的回答仿佛天外仙音,他说:“好。”

  二

  其实要带一个人入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父王再宠我也没有到可以任我恣意妄为的地步,对我的偏宠早给我在宫中树敌无数,表面上个个对我阿谀献媚,背地里丢刀子使绊的事没少人干,最重的莫过于十公主的死。     那年我十五岁,十公主十三岁,她的母妃林婕妤生她时难产,九死一生,生下她后太医说体虚,这一生只怕再难有孕,偏她是个女孩,又不得父王宠爱,因为年龄相近,她与我玩得好,每次父王赏赐东西我总会分她一半。

  那树是那家最后一个男丁,所以十公主的亲事一直无着落。

  一次玉琉国派使臣来朝贺,父王亲口将她许给他们的太子为妃,玉琉国国王长寿,他的太子时年已过四旬,而历来和亲,无不是挑选最不宠爱的女儿。十公主听了哭闹不止,我去林婕妤的宫殿宽慰她,其实,也不算宽慰,左不过陪着她一起玩罢。

  婕妤命宫女炖了燕窝莲子羹,宫女送来就被十公主遣走。

  这些东西我早吃得腻了,十公主嘴馋,吃完自己那份向我讨要,谁知她刚吃两口便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虽然只是位不受宠的公主,但此事非同小可,而我身上的荷包里不知怎会有毒死十公主的那味毒药。一向宠爱我的父王将我关进天牢并下令让刑部审理,全然不听我辩解。

  那次,是那树救了我,他察明了十公主的死因,是林婕妤下的毒,当然她想毒死的人是我,她想如果我死了,十公主是不是就可以按顺序嫁给那树,便可免去和亲的命运。只不过谁想人算不如天算。

  那年,那树十八。其实在那之前,我见过他无数次,不过都忘了细节,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呆板的脸和我读不懂的目光,还有一成不变的语调,弯腰曲膝向我问安:九公主。

  多年后,等我读懂那眼里的内容时,已是天人永隔。

  而自那以后,父王便调他到宫中做禁军统领。并命他私下里保护我。从此见面的机会更多了,却也更乏味了,这人,实在无趣之极。

  禁军统领。当我正在为怎样将子舟悄悄带入宫中时,突然想到了那树,我决定让子舟以侍卫的身份进入皇宫。

  起初那树并不同意,理由是子舟身份不明。但最终经不起我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

  子舟对宫中的一切都格外感兴趣,哪里都要去游玩,虽然他没开口夸过我们大庚的皇宫,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必这趟皇宫游历是他从不曾经历的。有一段时间他当侍卫还煞有介事,正规当值,有时还帮别人值班。

  那一月他玩得不亦乐乎。几次去找他,他总是推搪不见。我忧喜半掺,喜的是这宫中有他感兴趣的事,总可以多留他些时日;忧的自然是见到他的认真,怕他有一日变得跟那树一般无趣。

  所幸他玩了一段时间就淡了,接下来的日子总是陪着我四处游玩,应该是我陪着他才对。他教我梳汉人的飞天髻,画了汉人的衣样让映红给我裁衣裳,用那匹叫绮罗的锦缎。他说,他母亲是汉女。我当时没有细想这话的意思。

  他还教我画兰花,说是花中君子,那寥寥几笔的花姿清雅脱俗,我实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形容,只觉得好看。映红瘪瘪嘴道:“公主并非真心觉得那花好看,只不过因是某人画的,才这么认为。”这丫头,越发牙尖嘴利了。

  三

  那日我们悄悄出宫,去西面的乌骓山,那是大庚的防守要塞,山势险峻。不过,我很喜欢那里,因为娘亲说过,她就是在乌骓山遇到父王的。也因是在那里,更凸显她来路不明,所以一直为群臣后宫以此为诟经常弹劾。

  那时子舟画得一手好画,丹青妙笔,却只爱画宫中楼阁,山水风景,曾咉他数次画我,他总不肯答应。

  这一日,他居然主动说到乌骓山为我画一幅。     我站在苍松翠柏间,立着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的不耐烦败了子舟的雅兴。

  不知道站了多久。

  反正映红不时在边上嚷:“呀,九公主,你都站了这么久,再不歇得脱力了。”

  其实我已经累得四肢乏力,全凭一点意志支撑着。看着对面的子舟挥毫如飞的专心样,又不敢开口喊停。正眼冒金星的当儿,突然林中一声娇喝,一枚黑乎乎的东西“嗖”地飞过来,硬邦邦砸在我脑门儿上,再站不稳摔倒在地。

  “九公主——”映红朝我奔过来,连忙扶起来。

  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一道白影倏地从林中奔出来,那白影还没立稳就听见一连串的话炒豆子样地蹦出来:“哎呀,实在是对不住,我拿果子砸鸟的,谁知道砸歪了,鸟没砸到倒砸到了人。”

  不知她用了什么身法,竟然赶在子舟前面站在我跟前,一张圆脸有些肉鼓鼓的,眼珠又大又圆,嘴一嘟一嘟的,脸颊上的酒窝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模样娇俏可爱。头发乌黑油亮,髻子挽得松松的,用一片色彩斑斓的羽毛别着,一袭白衫,原以为白色是文静冷漠的颜色,没想到也有人能穿得这么鲜活,她脚上没穿鞋子,一双小脚雪白圆润的,像宫中御厨做的水晶肘子。双脚的脚踝处各系着一个银色小铃铛,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她自来熟地抬手就要为我揉脑门儿。

  映红挡开她手,断喝:“放肆。”

  她悻悻然收手,擦擦嘴角的果渣:“姑娘,你真好看,不过,为什么一二三都没有放,就直接放四了?”说这话时她眼中一片清澈,语气诚恳,像是真心求教。

  映红还未出声,就听到林中又有人喝道:“燕毛,休得无理。”

  “哎——”这声“哎”前半个音节是答应,到一半时她猛地省起什么,后半个音节语调里就带着抗议:“破碗,在外人面前你能不能不要叫得那么难听,请叫本姑娘的大名——燕翎。”

  破碗?我和映红对望一眼,心想:怎会有人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林中那人已走出来,和她穿着打扮一式一样,只是头上少了那片漂亮的羽毛,看上去比燕翎年长,气质也与燕翎迥异,这一身的白穿在她身上少了燕翎的活泼气,而多了份淡然,配以她浅淡的眉眼,倒也相宜。她的脚踝上也各系着一个银色的铃铛,只是不会响。

  她施施然走到我们跟前,弯腰施礼,语气里却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唱晚在这里替小妹向众位赔个不是,小妹顽劣,得罪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说完,也不等我们回礼,望向燕翎,语调里多了几分人气:“翎不就是毛吗?叫得再好听,也是鸟毛。”说完,她拽了燕翎的手就要离去。

  这两人说话真有意思,我还待说什么,就听见那树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九……小姐,你已经出来大半天了,该回去了。”接着就见他从林中出来,这人就算穿一身的便衣,走路还是笔直挺拔跟当值时没什么两样。

  “咦,刚才不是叫公主的吗?怎么……”她还没说完就被唱晚捂了嘴,拖着朝林子深处走去。

  她努力想要掰开唱晚的手,却一直不能如愿。我们笑看着这一对奇怪的女子。等两人的声音消失在林中,听到燕翎大声喊:“记住啊,我是燕翎,不是燕毛,翎啊,就是鸟儿的羽毛……还有后面来的那人,你好俊耶。我会去找你的。”

  她的声音回荡在林子里,清脆悦耳甚是动听。

  后面来的那人?是说那树吗?别说是我们,就连刻板的那树也憋着一脸的笑意。

  四

  子舟走了。

  是我送他走的。

  从乌骓山回来后,子舟就眉头紧锁,闷闷不乐。不当值的时候,常见他喝得烂醉,对着天上的月亮击筑高歌,语调悲戚,我虽听不懂歌里的意思,却也能感觉到他神态间的思情。

  我以为他是想家了。

  我坐在妆台前木偶样的任由映红摆弄,一遍遍喃喃自问:“是不是该让子舟走?或者,我去禀明父王,我要随他一起走。”

  映红吓得立马跪下,诚惶诚恐:“公主,映红求您了,这些想法,那是想都不能想的,且不说你与那将军有婚约在身,便是没有,帝王家的儿女,姻缘哪由得自己作主?公主这身份说是无上的荣耀,却也是一把枷锁……”

  我摆手阻止她说下去,这些,我又何尝不知晓?而我一遍遍说着这些负气的话,终不过因为永远不能实现罢了。

  那天,整日心情都郁郁然,晚上见了子舟,一如前几日的颓废,胭脂醉的香气薰蔫了院子里的花,他拈杯在手,盯着那胭脂般明艳的酒道:“汐,为何?既不能相守,又何必相识?为何?”

  这是子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原来,情动的并非我一个。

  我夺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下定决心:“子舟,今生能与你相识一场,也不妄此生了。你走吧,你总会再遇到与你相知相守的姑娘。”

  初见他时的那份超然洒脱,意气风发在脑里凝成一段永不消褪的记忆,既如他所说不能相守,那不如放手。

  我自终老高墙深院,他继续他的海阔天空。

  最后他提议要我带他游历完大庚的皇宫,说要将这里的一切埋在记忆里,装进画里。

  哪怕是皇宫禁地,我都会想方设法悄悄带他去。而他异常珍视这些心血,不管去哪都将所有的画背在身上。

  不过,他终究没有画完,我们的异常瞒不过那树的眼睛。那日我跟子舟还未回宫,映红急匆匆寻来,说那树在公主殿布下天罗地网要捉拿子舟,还派了一队人在宫中搜寻,说子舟是玉琉国的细作。

  早知道会与子舟分开,却没想到那天来得如此之快。

  宫门紧闭,情急之下我让他假意挟持我夺门而出,一路逃到边境,两人一马,山路艰难,惶恐中又有欣喜:“子舟,我不回去了。以后,我跟你一起浪迹天涯。”

  回答我的却是那树的声音:“九公主,属下来接您回去,顺便捉了这玉琉国派来的奸 细。”

  两人缠斗一起,那树骁勇善战,子舟渐渐不敌。

  我知道心心念念的浪迹天涯,这辈子都不能够了,我将剑架在脖子上逼那树放子舟走。

  那树拿剑的手因奋震怒不停颤抖,剑尖指指我,又指指子舟,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云汐,你醒醒,你看他,看看他将东西提前收拾得整整齐齐,他早想着会有这么一天,这都是预谋好的。我原以为你只是任性,却没想到连最基本分辩能力都没有。”

  我不置一词,倔强地盯着那树,手下重重一划,锋利的剑刃划破我的颈侧,血小溪一般洇透胸前的衣衫,突然想起我总在月圆之夜做的那个梦。而那在梦境里的画面突然变得真实,仿佛娘亲就在对面,只是这次她嘴里喊的是:云汐,我可怜的汐儿,你好傻。

  我哭着摇头,她的影像一下子散去。

  倒地前,那树已接住我,他抓得我的手生疼,反复说着一句话:“云汐,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子舟趁那树不注意跃上马,绝尘而去。我目送那袭白影最后消失在林中,昏倒前,我对上那树怒恨交加的眼,坚定说:“今生无悔。”

  五

  谁说今生无悔?

  当铁骑踏破城池,当那树为护我周全战死,当父王不愿为人俘虏将自己悬在寝殿梁上,当合宫上下呜咽一片、血流成河时……谁说我没后悔当初的任性决定?

  当映红换上我的服饰将我藏在枯井中,为我想着逃脱的法子,她趴在井上哀戚说着:“九公主,这是我最后一次侍候您了,一直以来,虽尊您为公主,心里却当您小妹妹一般。只是缘尽了,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活下去,但映红最后也只能为您做这么多了。”

  她真如爱护小妹妹一般,连本该是斥责的话都说得那么婉转,带着纵容:“以后,万不可这般任性了。”

  还有以后吗?再没有了,我紧拉住她手哀求:“映红,我不许你走。”

  她还是走了。

  当四周一片死寂时,我从井里趴出来。摸黑回到公主殿。

  殍尸遍野,稀稀拉拉的敌军清理着尸体,估计是为迎接新主人的到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梳妆打扮,这么多年,这些一直是映红为我做着,看也看会了。

  等装扮完,望着铜镜中陌生又熟悉的人儿,恍若隔世,娘亲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她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手中的心已变成暗红色,血珠凝在指尖,她的模样和镜中的我重叠在一起,我低头望着这一袭血红的汉服,一直以为,我以为梦见的是娘亲,却没想到其实是自己,这梦境是预警,此刻,如果剜眼掏心可以换回大庚的一切,那我一定毫不犹豫。

  如果时光可以退回……但世间最残酷的便是没有如果可言。

  当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当看着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亲昵,当看到映红被挂在旗杆上软绵绵了无生息的身体,竟忘了有痛这一说。

  有清脆的铃声在身后死寂的宫殿里响起,像送别的哀乐,又像是抚慰怨灵的梵唱……

  纵身跃下,如今,也唯余此一途可以将所有终结。

  六

  他的眉目还是那么俊朗,然跌进的再不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盔甲的坚硬撞得人浑身生疼,他仰首望着我,双眸冷森森一片:“大庚的九公主也会寻死?”

  我被囚在阴湿的地牢里。

  再次见到他时,已是三天后,同行的是玉琉国的公主,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望着我,扭头对他说:“景,她怎么还有脸活?”

  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一样是真的。

  他用我从未见识的谦卑语调讨好着她:“您想她几时死,她便几时死。月汐公主。”

  叫到“汐”字的时候,他故意加重语气,我抬抬眼皮,漠然地望着他们,月汐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想必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想要看到我歇斯底里悔不当初的模样,我偏不。

  接下来的三天,她总是想方设法欲羞辱我,其实对一个已无生念的人,还有什么能激起她的注意。渐渐,月汐公主也就失了兴致,接连几天不来。也不准人给我送饭送水。她大概是想饿死我吧。

  等饿得神智不清的时候。子舟来了,我原以为他是来杀我的,却没想到是来救我的。

  他发疯一般杀了看守的侍卫,但凡遇到人阻止他举剑就杀毫不犹豫,那些侍卫显然是忌惮他的身份,也不敢奋力相搏,一时之间被他砍杀的人越来越多。

  月汐公主闻讯而来,看着他杀红的眼睛怒喝:“景,几天不见你,回来就发了疯吗?你做什么?”

  而子舟闻言望去,待看到月汐时,眼中恨意更盛,操起手中的剑便直刺过去,月汐大惊,边往后激退边下令:“还不给我杀!”

  士兵马蜂一般涌上来,刀剑从四面八方刺过来,子舟将我紧紧圈在怀里,这场景似曾相识:城破那天,有一队敌军冲过来时,那树也是这般护卫着我。只是那么多的刀剑,他也不是铜墙铁壁,怎么挡得了。

  他苦笑:“云汐,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语气与那树如出一辙。

  “那——树。”我轻轻唤。

  子舟笑。但那笑刚欲绽放便急急收住,而搂着我的手也蓦地松开,我们各自跌倒一边。

  云汐见我们已无还手之力,慢慢走过来,眼睛里怒火如炽:“景,我没想到你会为她杀我。”

  子舟努力想要坐起来,却终究不能够,最后认命地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短促,艰难而又急切地问月汐:“你刚才没有过半分犹豫,你可曾有一分真心实意待过我?”

  月汐冷冷地望着他:“何谓真心?从一开始就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让你盗取大庚的地形图和探密,原本就没打算你有生还的可能。你不过救我一命,父王凭什么便将我与你绑作一气?他延误军情,如不是你举报,他又怎会被父王处死?你不过他父亲与一汉女的私生子,拿什么同他相比?一开始就是错,不过你没看破而已。你以为顶了他将军的头衔便就是他了吗?与他长得相似就是他了吗?你,永远都成不了他。”

  “果真还是他,那今天,我欠他的命,就当是以命抵命了。”子舟紧闭上眼,甘心咽了气。

  月汐公主看着不再动弹的子舟良久,漠然下令:“将他们拖去老鹰崖让鸟兽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身。”

  他们?还没等我反映,便见士兵拖了我与子舟的身体向宫外走去。

  一列列士兵从我身边穿行而过,视若无物,难道我死了吗?我伸手摸自己的脸,却什么都没法摸到,甚至于,五指紧握想捏个拳头,手指却从掌心穿过,竖在手背。

  午夜的老鹰崖冷风嗖嗖,我眼睁睁看着饿狼将我与子舟的身体啃噬殆尽却无法阻止。

  我还是人吗?

  七

  “你已经不是人了。”

  清冷的月光里,白衣女子赤足踏着清辉缓缓走来。她眉眼浅淡,一张素净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她是那日在乌骓山遇到的那名叫唱晚的女子。

  你能看见我?我张嘴欲言,却发现完全无法出声。

  没想到她居然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是渡灵师。”

  渡灵师?

  “行走阴阳两界,专送不肯转世投胎的怨灵。”

  她摘下脚踝上的银铃轻轻一捏,再一摇,那哑铃居然发出了声音。

  铃声带着一种魔力,牵着我跟在她身后。路过大庚皇宫外的乱坟岗时,她突然停了下来:“没走之前,你去看看她吧?”

  她?

  她自顾引着我走去,在一座孤坟前停下来:“你不是一直都想来看看她吗?”

  唱晚走到坟边慢悠悠地拔着野草:“跟你说说我们渡灵师的故事吧。”

  渡灵师是好听的叫法,住在乌骓山深处,其实不能算是真正的人,顶多算生魂。有人的血、肉、形却无魂,渡灵师多半是寻常人家快夭折时被奇能异士讨了去的孩子,用法术掺符水吊命接天地灵气养大。也不能走出乌骓山,失了灵气,那命便不久矣。

  也没有谁信这一说,也没有谁舍得将将死的孩子随便给不认识的江湖术士,所以渡灵师并不多见,人数最多时也不过三人。

  因为可以穿行阴阳两界,帮道士巫师收怨魂野鬼。渡灵师也只是道士巫师的影子,如调养的巫师归天,那便是渡灵师消失之时。

  大多数的渡灵师都循规蹈矩,比如唱晚。她生性冷淡,无欲无求,从来不求旁的,对什么都淡漠,从不关心自己“存在”的时长。

  也有少数叛逆的:比如燕翎。

  道士巫师也会收徒弟,担负传承法术巫蛊之责,不能做有违常伦之事,比如逆天而行。

  当然也有逆徒:比如坟里埋的那位。

  动不该动的情,做不该做的事——乱用植魂的法子。

  他要做皇帝,她便助他以植魂之法做了君王,一身两魂,身心俱疲。当他找到破解的法子,全然不顾惜她肚中的孩子将她剜了眼掏了心,弃尸荒野。

  至此,我总算明白父王为何那么厌恶见我。我是他的女儿不假,但我的母亲给了他怎样痛苦的几年?而最后,他的心软让江山还是败在了我的手里。不知道他的魂有没有走远,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燕翎?那个天真如孩童的——生魂,又怎么个叛逆法?

  “去救你的,确实是那树,不过是燕翎将他的魂植入子舟的身体里,才能一时主导子舟的行为,呵,她不过见了那树一次,便愿为他做下这等忤逆之事,偷了师尊的丹药,她只听说过植魂会让人灵魂复活,却不知仅是并存之法而已。她不过只是生魂,这么拚力一试的后果便也只剩连生魂都无法做下去。没有人家肯将孩子献出的最大原因是,做了生魂,便无轮回之说。”

  她送我入黄泉路,看着她浅淡的眉眼,我问:那你呢?

  “师尊垂垂老矣,也许某一天,我便消失在这乌骓山。”她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挺羡慕燕翎,能那么义无反顾,不管值得与否,至少在这无法定论的生命里,找到让她义无反顾的理由。”

  我们这些不管是人还是魂,终其一生追求不可得的执念,值得?不值得?又有谁知道。

  唱晚转身离去,黄泉路上,她与我各自一方。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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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发表于 2021-9-26 19:20 |只看该作者
老剑 发表于 2021-9-26 16:32
NONONO,看你说的,我飘现在就可以随便踩

{:4_132:}踩,只是一种习惯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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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发表于 2021-9-26 19:19 |只看该作者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9-26 09:38
你学习个毛。
你把黄丫再整下去,坛子你可以随便踩。

面瘫式写作方法吗?好吧,我以后努把力,不瘫也得给它烀瘫了。{:4_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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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发表于 2021-9-26 16:32 |只看该作者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9-26 09:38
你学习个毛。
你把黄丫再整下去,坛子你可以随便踩。


NONONO,看你说的,我飘现在就可以随便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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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21-9-26 10:2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怀璧其醉 于 2021-9-26 10:28 编辑

文笔太好,光看句子我已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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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21-9-26 09:38 |只看该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9-26 09:26
如今的杂谈高手云集,是个学习的好机会。我都有点目不暇接了都~

你学习个毛。
你把黄丫再整下去,坛子你可以随便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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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发表于 2021-9-26 09:26 |只看该作者
如今的杂谈高手云集,是个学习的好机会。我都有点目不暇接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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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发表于 2021-9-26 09:25 |只看该作者

你的呢?贴出来看看。我好久没有读过小说了,现在又被你们几个家伙调动起来了。大家写得都不错,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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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发表于 2021-9-26 08:56 |只看该作者


好长,回头找时间来细细拜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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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21-9-26 08:05 |只看该作者
@路不拾猫  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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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21-9-26 06:4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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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发表于 2021-9-23 21:57 |只看该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9-23 17:25
本帖最后由 忽有故人心上过 于 2021-9-23 17:44 编辑 е鰮н顪Ск

你说的我都看到了,你又编辑了干嘛?只是刚好我有事退出了登陆就没来得及回你。

其实写长篇算是个人爱好吧。时间允许的话,可以让自己在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有事做,构思一部长篇就像搭建一个世界,你就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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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21-9-23 17:47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乱码了。绣鞋这篇有点烧脑。结构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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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21-9-23 17:2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忽有故人心上过 于 2021-9-23 17:44 编辑

е鰮н顪

С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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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21-9-23 16:10 |只看该作者
那小九 发表于 2021-9-23 13:04
照旧,皇兄负责排版,“赌场:还未停止歇业,我先去玩会儿……

OOKK{:4_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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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21-9-23 13:04 |只看该作者
照旧,皇兄负责排版,“赌场:还未停止歇业,我先去玩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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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21-9-23 12:59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9-23 16:09 编辑

绣鞋


  一

  柳小絮将锡箔冥币一堆堆分好,堆得整整齐齐,这是她的习惯,见不得一丝零乱,即使这些“钱”很快就会在人间变成一堆纸灰,也必须认真对待。

  她拿起面值百万一张的那堆,点燃:“你在那边要好好过。”火映得她瓷白的脸一片红光,眉宇间夹着丝素日鲜见的妩媚。

  “姑娘,给家人烧的?”问话的是她对门邻居大妈,并不熟,偶尔早晚在电梯里遇到,跟所有的陌生人一样,漠然打量三两眼,从无交集。

  最亲近的一次是上上月中的一个周末,暴雨,柳小絮和男友腻在家里看碟,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保安白着脸哆哆嗦嗦告诉她,你男友跳楼了。

  那当然是个误会,跳楼的是她对门,柳小絮经常在电梯里遇到,有时是他一个,偶尔和他母亲在一起,二十五六的年纪,长得白净细瘦,遇人总是头一低,所以对他的相貌,柳小絮只记得个模糊的样子,比如高高的眉骨,笔挺的鼻子,和因瘦高高凸起的颧骨轮廓。他的母亲则不同,走路昂首挺胸,年轻时的鹅蛋脸已两颊干瘪,由于从来不笑,更显得脸长,眉梢眼角也往下耷拉,一副愁苦的样子,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柳小絮喜欢观察人的微表情,微动作,这是职业习惯,她是心理咨询师,开着一间私人诊所,专治心理疾病。

  柳小絮没有答话,往火堆里丢了一堆纸钱。女人见她不搭理,抽抽噎噎地烧着纸钱,低声数落:“我20出头嫁给他爸,养他到三岁他爸喝药死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为个媳妇逼我将房子过户给他,还没进门就这样,将来还有我安身立命之处?这个不屑子,跟他爸一样,不如愿便说走就走。”

  这世间,人命卑贱至此,不及身外物重要。至亲之情,薄弱得轻易便被离间;至爱之情,前一刻信誓旦旦,后一刻便形同陌路,比如柳小絮跟林健。

  七月十五,柳小絮祭祀的是她的爱情。

  月初的时候,林健提出分手,理由是感觉不到爱了。助理见她精神萎靡,天天苦口婆心地劝慰,劝到最后是恨愤的语气:“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就当他死了,逢年过节七月半什么的,再烧堆纸钱,全当这人已经不存在了,这不就完了?”

  二

  柳小絮的诊所不大,与一家小型规模的文化公司合租的楼面,她拿了间三十平左右的,一隔为二,外间做接待室,里间是她的工作室,请了一个小助理打理杂务,生意还算可以,也不是特别忙,算是有闲有钱的工作。

  这对母子,柳小絮曾和男友林健聊过,说母亲面相孤克,眉间戾气重,控制欲太强,不好相处。那时她还不知道他家的情况,以为两人只是离异。林健笑她,你到底学的是周易还是海归的心理学博士?柳小絮一本正经地捧起林健的脸说,你眼夹桃花,是个不专情的。

  林健听闻,眼色一沉,但那黯光一闪而过,很快又笑得眼眉弯弯,没有桃花,怎么能遇见你。

  柳小絮本是随口胡诌,看到林健的微表情,心下反而惶然。她爱林健,爱到恨不得将他时时捆在视线范围内,不离片刻。

  林健开着一家绣品店,专卖苏绣产品。

  店是家传的,按他自嘲的话说也是家族企业,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已经不像母亲外祖母曾外祖母曾曾外祖母那样可以自己拿绣花针,闲暇时在店里做一两样独一无二的绣件,不过,  他绣品店的货源,不同于市面一般的民族饰品店,大批量统一批发,毫无特色。

  他母家在苏州乡下一个村落,外祖母从小就跟他唠叨这份家族产业的发展史,讲她的外祖母曾外祖母当初是多不易。这发展史,跟很多小说故事略有相似之处,穷苦的祖先因为战乱到了苏州城里,因绣功了得,到有钱的员外家做绣娘,后来嫁人生子,绣功传给女儿,后来开了家绣品店,便一代代传下来,开始只卖自己绣的物件,后来做绣活儿的人越来越少,供不应求,便去乡下叫人帮做一些,给些工钱,到林健这一代,已经全靠去乡下收绣品了。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买绣品的人越来越少,做绣品的人也越来越少。林健的家在山塘街,店也在那里,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没什么钱,也饿不死。

  三

  认识他的时候柳小絮就知道他没钱,但她有,虽然也不多。按柳小絮经常对她的病人聊天时说的一番话:人,随着年龄、际遇……等等,种种外界因素的不断变化,从而影响到人的内心,会越来越清晰地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又要去做些什么。

  这番话,或多或少影响改变她的一些病人时,也改变了她。让她深信且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最最缺乏的是什么。她是医者,也是患者。她每天接受别人的心理隐疾,渐渐自己也被感染,病入膏肓。

  这些,她都不承认。

  她在意识到自己最缺乏的是爱时,遇到了林健。无数次和林健聊天时她都会说,这是冥冥中的一种牵引,你就是该是我的那个人。

  开始,林健很享受这种带着强烈独占欲的宣誓言语,恋爱之初,谁不说几句肉麻的甜言蜜语。每次,他总是笑着拉过她,在她嘴上啄一口。但她又敏锐地察觉,他的笑,是浮于表面的,笑得吊儿郎当,起初,她还安慰自己,他就是那种散漫的人,对什么都比常人慢,淡,这缘于他的工作,一人日复一日的守着生意惨淡的店,磨得他没有了青年人的那种炽热。

  后来,她发现不是。她开始回想第一次和他相遇时的情景。

  那天是周末,她一个去山塘街,无意间走进他的小店,准备离开时鞋带断了,她穿的是细跟凉鞋,断了就完全无法走路。林健就在小小的柜台后,手里拿着双月白色细巧的绣鞋,她进来时他也不招呼,这下听到她的惊呼,才抬眼望她。

  他帮她解了围,将手里的绣鞋递给她,居然刚刚好。

  她问多少钱。

  “无价。”他看着她笑,只是嘴上扬成笑的弧度,眼里全无笑意,吊儿郎当。

  柳小絮连忙脱鞋,心中刚才因他解围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我的无价是说不卖,你先穿回去,再给我快递回来,当然,你得把你电话地址留一下,如果你不还回来,我会去追讨的。”林健收起笑,解释道。

  和所有的爱情故事一样,有了媒介,便有了开始。那双鞋自然送给柳小絮了。林健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姑娘绣的,原本是打算给自己做嫁妆之一的,最后被他强收了来。

  恋爱中的柳小絮想,不过是一个买卖的小插曲。只是,婚嫁这等喜庆事,选这样颜色的倒真不多见。

  四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时间拨开恋爱之初的盲目,炽热,日渐冷清。

  林健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只是这笑里没有当初情浓时捉弄的味道,笑得满不在乎,大有你在不在、你理不理我都无所谓的味道。偶尔柳小絮耍点小脾气,他也冷眼旁观,该干嘛干嘛,大半日熬过,当她的不痛快没有发生过。

  柳小絮爱得莫名其妙,被冷落得也莫名其妙。其实除开这点性格情绪落差大之外,林健真的算是个好情人,只要在能力范围内,他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可唯一不愿做的就是用言语哄你。而这却是柳小絮最需要的。

  渐渐,柳小絮也就习惯了,还认定这是他的一项优点。一个没多少钱,又不肯甜言蜜语哄人的帅哥,不会招多少桃花的。

  在她等待恋爱修成正果,水到渠成之时,林健提出了分手。

  感觉不到爱了?那他之前感觉到的有什么?一个不肯哄人的男人,还会对爱感不感觉到有那么高要求?

  而更不可理解的是,林健说分手时,就把那双当初送她的绣鞋拿走了。

  如醍醐灌顶,柳小絮突然想到林健当初在提到绣鞋时说的是“强要了得来的”,一个待嫁的姑娘,怎么肯将嫁妆轻易转让?她恨自己事后才嗅出蛛丝马迹,后悔自己当时太大意。

  后来,她跑去他收货的乡村,探清了事情的始末,心里更加放不下,也更加恨他,恨得辗转难眠,又心痛不已。

  后来,竟恨起那个夏日的午后,自己的鞋带为什么要断。

  七月十五,连月亮都圆得那么惨淡,柳小絮烧完纸上楼,躺在床上,夜格外冷清,楼道里传来那个丧子母亲凄怆的哭声,她哭着咒骂死去的丈夫、儿子,开始柳小絮觉得吵,随着她的哭骂,渐渐也觉得愤恨难当,在心里咒骂林健,越骂越觉得意冷心灰,生无可恋。

  她推开了窗,跳下去之前突然想到邻居那个青年,想,他是不是也这般的绝望,才选择了这样结束?

  飞在半空时,她又想,不知道刚才烧的那堆纸钱,自己可不可以拿来用。

  快触地时,她在心中一叹,林健若尚存一丝眷恋,噢,不,是同情,也会买几堆烧给她的吧?

  呯……月光那么冷嗳,你怎么就不怕?

  五

  13楼那么高嗳,你怎么就不怕?

  站在柳小絮的墓碑前,邱曼心里百味陈杂,心凉得没有温度,也感觉不到悲伤。

  黑白照片上的柳小絮眉目堆笑,格外动人,再结合墓碑上的生卒时间,任谁都会在心里感叹惋惜。

  一切痛苦都结束了。她想。

  邱曼家在苏州一个偏远的村落,在她八岁的时候,母亲生病走了,本就性格暴躁爱酗酒的父亲更变本加厉,有他在的家,气氛比数九寒冬的凌晨还阴冷可怖。大六岁的姐姐总是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她搂在怀里,想方设法躲避父亲的责难。

  跟别的孩子不同对寒暑假的盼望不同,她们盼望每天都呆在学校,永远没有假期就好了。

  姐姐考上大学那年,邱曼刚小学毕业。随着录取通知书到来的,是一场空前的家庭风暴,红着眼的父亲将录取通知书撕得粉碎。在争吵中邱曼知道了事情始末,父亲不愿姐姐再继续读书,让她早点嫁人。

  姐姐开始是反抗,到几天后认命,只有一个要求,她要自己做嫁妆。她从小跟母亲学刺绣,邱曼六岁时也拿过绣针,只是才学得入门,母亲就走了。姐姐不同,她已得母亲真传。

  她每天坐在家门口,一件件置办着自己的嫁妆,好像已经完全认命。

  鞋子是最后做的,月白色,花纹是牡丹,也是月白色。邱曼问:姐姐,为什么鞋子不是红色的?

  姐姐恬静地笑:这个比红色好看对不对?

  嗯,姐姐绣的什么都最好看。

  事情的转机是一个年轻走贩的出现,邱曼家乡经常见到这样的商贩来挨家挨户收绣品,不过这个人还是邱曼第一次见到。他问姐姐有没有成品绣件要卖,姐姐说没有。

  你这双鞋卖给我吧。他一直都在笑,邱曼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笑得这么温和,她想姐姐应该也没有见过。见他要鞋,邱曼说:那是我姐姐的嫁妆。

  他一惊,那我更要得到它了。

  凭什么?姐姐仰头看着他。

  就凭它是你的嫁妆之一。

  只有娶我的人才可以得到。

  好,那我娶你。

  这是邱曼长这么大见到的最荒唐的事,两个人赌气似的,因为一双鞋子就这么订了终身。

  那人留下一些钱,让邱曼交给家人,就带着姐姐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邱曼站在家门口,突如其来的一切恍若梦境,让她悲喜难辩。

  后来,在和姐姐书信交往中邱曼渐渐明白,姐姐早已意冷心灰才做那么一双鞋作嫁妆,她在信里说:我原本抱着赴丧的心态去迎接一场不由衷的婚礼,才能那么儿戏地孤注一掷求个未来,曼儿,姐姐赢了,我很幸福,同时也明白,幸福是每个人自己争取的,没有人能左右。

  那个年轻的商贩叫林健。

  六

  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应该是姐姐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了吧?至少最初的一年是最纯粹的快乐。

  什么时候开始不快乐的?当然是快乐成常态时,也就是一年半以后吧。姐姐的来信,不再是那种幸福感要透过纸张传过来的感觉,在诉说琐碎后,总是排斥着淡淡的忧伤。

  比如她说“曼儿,刚绣完一位客人预定的绣品,看着色彩绚丽的图案,突然就想到了妈妈,那时你好小,小到我以为你是不是会永远都长不大,无数个昏暗灯光下她长时间垂头刺绣的瘦弱背影,周遭的时光宁静安祥,当我感觉幸福和温暖开始氤氲开来的时候,都会被满身酒气的他打破,你惊恐的哭声,母亲小心翼翼的侍候,他的咆哮……弥漫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深深烙在我的记忆里,我那么渴望温暖,可是,我又那么惧怕我要的这份温暖只是单一的依附某一人得来,我恨自己不够强大需要他人保护,如果当年我再年长些,也许妈妈不会那么早走,如果我足够强大,现在我们姐妹也不会分隔两方。曼儿,姐姐好迷茫,每日垂头刺绣,用针绘制一幅幅锦绣图案,每一针都如同扎在心尖上,无力的酸痛感让人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我怕,怕自己是妈妈的影子,怕命运延续……曼儿,我该怎么办?”

  那时邱曼哪里懂得姐姐字里行间的不安全感,看得似懂非懂,回信更是南辕北辙,她通常都会告诉姐姐,在等信的这段时间,自己被揍了几次,又比如,学校又要交什么费用,她球鞋的鞋邦又破了……

  邱曼眯起眼来回忆,这封信以后接下来,除了收到姐姐定时寄来的钱,她至少有五个月没有再收到姐姐的信,也没有去看她,而她,少年不知愁,还是琐碎地讲述她周遭发生过的一切。姐姐恢复给她的第一封信里,又充满了刚去城里时的那种开心,满足。

  她说“曼儿,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好得不能再好,我一直以为他起初的好只是遵循承诺而已,我爱他。”

  这是姐姐第一次说爱,邱曼看着这三个字,脸红心跳,觉得很奇妙,这也是第一次,打心眼里为姐姐感到高兴,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姐姐终于不是为了摆脱这个家,不是为了成全父亲的意愿,甚至,不是为了自己而去委曲求全。

  是爱。

  后来,邱曼知道是什么让姐姐这么开心,心生感动和爱,原来那个叫林健的,送她重返校园,让她可以做自己高兴的事。邱曼躺在油菜地里,读姐姐的来信,阳光透进菜花的缝隙钻进来,跑进鼻端,都是一股美好生活开始的香甜味道。

  邱曼努力回想林健的模样,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依稀记得是二十五、六的青年,白皙瘦长的脸庞,像个读书人,要不就像艺术家,反正不该是商人的模样,后来,邱曼终于找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儒商”,那就是林健留给邱曼的唯一印象了。 7、

  等到邱曼去苏州上大学时,姐姐出国了。

  她性格里的不安全感促使她努力用知识来填补,也相信,知识可以改变生活,林健的小店,就算她日以继日地绣,也终只是小有结余而已。她太怕失去,所以才倍加努力,读书期 间,她拚命地找兼职给自己储备积蓄,她跟邱曼说起过林健的不满:他不是她的跳板,也不是外人,而是想要同甘共苦一辈子的人。

  她对邱曼说“曼儿,也许你永远都不会体会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当然,我也不希望你体会到,相信姐姐,我会让你过得更好,无论是谁,我都不会依附太多,只有让我自己独立 站稳、行走,我的生活才会踏实。所以,姐姐从不接你来苏州住,你能明白吗?”

  邱曼在回信里说的是明白,但是,她完全不能体会,只不过是觉得姐姐可能需要一个人来给予肯定和理解的回答,而这个是只能是她。姐姐走后的无数个夜里,她被噩梦惊醒,孤单倦在床头,四周一片死寂的那种恐惧,让她恨不得姐姐赶快来把自己带走。

  在苏州上大学,邱曼申请了助学贷款。

  这是两姐妹唯一一次促膝长谈:“姐,你真的要去国外吗?其实,生活并不需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你可以过得轻松一点的。”

  姐姐固执地摇头:“曼,你不懂的,也许以后你会明白,从决定跟林健出来的那天起,这是第一大改变,当他察觉到我的不快乐时,支持我去继续学业,一个个改变人生的契机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就是一种预示吗?我们的生活都会改变的。”

  “那他呢?你想过吗?他已经三十多了。”

  姐姐别过脸去,轻轻吐了一句:“他从来都不会反对的。”

  邱曼到底还小,没能察觉到姐姐语气里的失落,还以为是害羞才说得那么轻,她还替姐姐傻乐,找了一个这么宠爱她的人。她不知道姐姐这次出国,根本就没有告诉林健,等到飞机起飞前,才给他发了信息。

  在说明去向后,她说,等我,我只是想让翅膀更有力量,可以飞得高、远,也可以让我们的未来更好。

  出国后,姐妹俩邮件往来,姐妹各自说着自己的学业,所见趣闻,不提林健,她也不问,学业结束时,姐姐一直说不想回国,让邱曼也准备起来,等大学一毕业,有机会也出国去。

  邱曼以为,林健可能已经成为姐姐的过去时,姐姐回来了。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联系,只是经常争吵,姐姐要他也出国,他不愿意,在一年前,他第一次向她提分手,不过她不同意。她觉得美好生活在望,他怎么会选择放弃这段感情。半年前,他的态度开始坚决,已经不再说原因。姐姐说在这半年里,自己想了很多,也权衡了很久,她爱他,所以回来了。

  姐姐兴高采烈的跑去找林健。

  邱曼以为总算可以见到正牌姐夫了,她不忍电话打扰。

  半夜,接到姐姐的电话,说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声,对方让她去医院。她问他是不是林健,对方说不认识,只冷漠地说,快来。

  邱曼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问太多,怕听到的结果会把自己击垮。

  可是到医院后,邱曼听到结果还是瘫坐在地上,她眼前总是晃着那个医生冷漠的声音。

  一个死了,一个昏过去了还没醒过来。

  七

  邱曼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姐姐半夜醒来,只是意识不强,不能说话也不认识人,完全有意识已经是一周后,那时林健已烧成一匣子灰,埋在地下。

  姐姐刚醒时问邱曼:“林健呢?怎么不来看我?真够狠心的。”

  在林健的追悼会上,邱曼见到了林健的老母亲,她是个有涵养的妇人,只是独自哭,也不跟人诉说,也不指责任何人,她越是这样,邱曼越觉得替姐姐愧疚。不管当天发生了什么,谁又是过失方,死的人已经活不过来,况且,他曾经那样好。

  邱曼眼前闪过追悼会上的一切,脸上的痛苦神情难以蔽掩,看着刚清醒的姐姐,又实在说不出任何指责的话。

  她还没有回答,姐姐猛地睁大眼,脸色煞白地望着邱曼,最后被抽掉脊椎骨一样陷在病床里。

  邱曼想,也许需要给她一个独处的空间……等她第二天来看姐姐的时候,她已经是另一副模样。

  姐姐忘了从前的种种,甚至忘了她。记得林健的名字,却忘了从前彼此纠葛的种种,记得自己叫柳小絮,是海归心理学博士。

  医生说这应该是选择性失忆,但看她的状态,不像只是失忆那么简单,还好她没有攻击性,可以不必住医院。

  邱曼只得说自己是她的助理,姐姐点头:“难怪看你这么眼熟,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回到家,邱曼才发现姐姐的异常。

  半夜上洗手间的时候,发现姐姐还坐在客厅看电视,双手捧着一个枕头,抵在额头,声音轻柔温婉:“你眼夹桃花,是个不专情的……”

  邱曼不敢打扰她,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姐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吧?”

  姐姐打了个哈欠:“刚刚这个女人真烦,其实她只是有点焦虑,还称不上心理病,不过,说了她也不听,只能灌心灵鸡汤了,靠嘴皮子挣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她团在沙发上,面带愁容:“昨天,我本来是和林健开玩笑,说他眼夹桃花,是个不专情的。他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情感,如果他什么都没有说,也就罢了,可是他偏偏说了,没有桃花,怎会遇见你。”

  她拉着邱曼讲了许多,讲她和林健的相识,她的凉鞋坏了,林健送了她一双鞋,邱曼认得,就是她多年前绣的那双,她的嫁妆之一,也是林健和她的定情之物……

  邱曼束手无策,看子多家医院都不见好转,姐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都会编出无数和林健相处的点滴,从初相识,到热恋,再到情由浓转淡,心生惶恐……隔壁的青年跳了楼,保安敲错门,她也繁衍出一堆的故事。

  邱曼暗自庆幸姐姐虽然神志不清,倒也不会给自己添乱,也不会危害他人。

  就在邱曼庆幸的时候,姐姐不见了,警局的人无比冷漠,不足24小时不能立案。她只能等,坐在家里看着时钟,度日如年,心力交瘁的时候,姐姐回来了,比她还憔悴,伤心欲绝,她拉着邱曼的手说:“难怪他要和我分手,他不是有新欢,而是有一个忘不掉的旧爱。原来他们之间有那么深的情感。”

  邱曼觉得再也听不下去了,这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一个人,和过去的自己较劲,她觉得姐姐无比可怜,年幼随母再嫁,再小小年纪便失了母亲,孤苦失依,好容易走上康庄大道,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她忘记了从前,那就彻底忘记吧,她对姐姐说:“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就当他死了,逢年过节七月半什么的,再烧堆纸钱,全当这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样是不是就算完了?”

  姐姐一愣,呆呆地点头:“这也是个好主意。”

  七月十五,邱曼就站在窗口,看姐姐一个人在楼下烧纸,她想,如果这是个终结该有多好。

  半夜,她突然惊醒,跑去姐姐的房间,床上空无一人,窗户洞开,只是七月十五,吹进来的风那么凉。

  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终结。

  你怎么就不怕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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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21-9-23 12:57 |只看该作者
飞梅弄晚 发表于 2021-9-23 08:31
很想看看结果是什么。
语感,给个特极称赞。
李元霸的语感是脆,小九这语感是浓。

结局要有天帖上来,必定是要改的,因为这开篇,走着言情的路子,原结尾是面目全非了。昨天还帖了一篇,好像是被吃掉了还是漏了,回头去找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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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21-9-23 12:56 |只看该作者
好了,谢谢各位朋友的热情,就不一一回复了,皇兄知我脾气,从认识他们起最怕的就是论坛回帖,干版主没几天就撂挑子皆因嫌回帖麻烦。。所以,大家也随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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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21-9-23 08:3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那小九 发表于 2021-9-22 15:25
暂无题

  今年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迟,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城的离开伤风了的原故,似乎都没看见小城最 ...

很想看看结果是什么。
语感,给个特极称赞。
李元霸的语感是脆,小九这语感是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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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21-9-23 06:05 |只看该作者
拉一下滚动条,不简单
慢慢来,来玩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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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21-9-22 22:36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9-22 23:20 编辑
老剑 发表于 2021-9-22 16:23
对,这就是我家冰雪聪明古灵精怪小九,哈,终于见面了。

小九:这是你皇兄的老大,小烟。你们多亲近亲 ...

是的,久闻大名。粗看了小九一点文字,果然古灵精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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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21-9-22 20:55 |只看该作者
虽是新人,文笔老道!

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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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21-9-22 17:44 |只看该作者
楼主有才华,写字高手。

文笔很美,可惜不是我的菜。

很多年前,我就不喜欢读这类小说。唯美、玄幻,在自己制造的幻境之中任意逍遥。

欢迎你,小仙女~加入愉快~

虽然这么说,有时间,我还是愿意学习学习的。感谢分享佳作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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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21-9-22 17:31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低调的牛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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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21-9-22 17:14 |只看该作者
老剑 发表于 2021-9-22 17:00
你麻哥完全不管我死活,我现在行走江湖全靠烟老大罩着才毫发无伤,多好啊,你也赶紧求罩吧。哈哈哈

如果小九想当老大的话,也可以罩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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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21-9-22 17:00 |只看该作者
那小九 发表于 2021-9-22 16:55
玩论坛老大都整出来了?那我不是排名又靠后了?

连带回你上一条,就是有点技痒,但是呢,完全没你的速 ...

你麻哥完全不管我死活,我现在行走江湖全靠烟老大罩着才毫发无伤,多好啊,你也赶紧求罩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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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21-9-22 16:59 |只看该作者
高手,还是武侠系列。
最近看小说有点看伤了,我得缓缓。顶起来慢慢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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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21-9-22 16:55 |只看该作者
老剑 发表于 2021-9-22 16:23
对,这就是我家冰雪聪明古灵精怪小九,哈,终于见面了。

小九:这是你皇兄的老大,小烟。你们多亲近亲 ...

玩论坛老大都整出来了?那我不是排名又靠后了?

连带回你上一条,就是有点技痒,但是呢,完全没你的速度,我是2G,你已经6G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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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21-9-22 16:23 |只看该作者
远烟空沫 发表于 2021-9-22 14:29
你是小剑同学常说的小九吧,欢迎欢迎。

首页上面有排版工具。

对,这就是我家冰雪聪明古灵精怪小九,哈,终于见面了。

小九:这是你皇兄的老大,小烟。你们多亲近亲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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