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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 杨万里
乌桕平生老染工,
错将铁皂作猩红。
小枫一夜偷天酒,
却倩孤松掩醉容。
唐诗律绝泛见于世者伙矣,宋词亦继之争相斗艳,惟宋诗录传者寡,绝句更为罕见。上世纪八十年代,有浙江师大毛谷风教授,辑有《宋人七绝选》一书,填补了嗣前诗词界的空白。毛氏在此书中收集了宋代诗人杨万里的七绝二十四首,《秋山》乃其一也。
毛氏阐释这首诗时如是说:“这首七绝描绘了秋天山容树色的美丽。乌桕树做了一辈子的老染工,把大地染成红色,却弄错了染料,将铁皂当作猩红,把自己的种子染成黑褐色。小枫树夜里偷喝了天上的仙酒,却央求身旁的松树来遮掩自己通红的醉容。诗人抓住秋色特征,将乌桕、小枫人格化,而且把乌桕写得敦厚诚实,把小枫写得活泼淘气,想象奇特,语言明快,富于浪漫情调。”
舍人曰:南宋诗人杨万里的绝句构思精巧,善用俚俗之语入诗,往往道常见之事于无人道出,如“远草平中见牛背,新秧疏处有人踪。”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还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等等,都是与人新意,脍炙人口者。
好诗出自名人之手,它所饱含的意趣在读者就有了花入各眼的品味。我认为《秋山》这首诗就描写了四种植物,乌桕、铁皂、小枫和孤松。而毛谷风先生的释义却把铁皂当成了一种染料,并“把自己的种子染红了”,这显见得是误解了。在古代,把黑色染料叫作“铁皂”确实有,但皂荚树也可以叫“铁皂”啊。这种落叶乔木通体深褐,成熟的果荚尺许如刀,外皮黑色如墨,黑即皂也。旧时浣衣妇女常把皂荚剖开,涂擦衣物以去污垢,近代所名的肥皂、香皂者,皆由去垢的皂荚而来。由此可见,皂荚这东西只可减色,不可染色了。
姑且认可毛先生的铁皂是染料一说,那么问题来了,“铁皂”这种染料能不能把乌桕的种子染成黑色呢?答案是否定的。乌桕树的种子为蒴果,椭圆状球形,成熟的果实外披白色蜡质,深秋时果序成穗,垂于枝头,如梅蕊缀枝,洁白可爱,任凭你乌桕老染工千般的功夫,也难将“铁皂”的黑颜色染易了自己的种子。是谓不解之甚。乌桕的种子我见过,并且还摘过,乌桕的叶子在秋后和香山枫叶一样红,但它的种子却是白色的。毛氏可能没见过,故有不通之语。
为啥有“杂花生树”这个词,正是由杂木成林而来。常见的情状是这样:山丘上杂树丛生,乌桕树和皂荚树相伴生长,深秋时节的乌桕树叶猩红鲜艳,把紧挨着的皂荚树润染成了自己的色彩;小枫树像偷喝了天上的仙酒一样,一夜之间颜妆尽红,依偎在孤松间借以遮掩醉容。
杨万里老爹写得简单明快,毛谷风先生却把它绕糊涂了。诸同学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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